“殿下。”
温月惭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耳边的声音忽近忽远。
头上的发饰太过繁重,压得她抬不起头。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入目是一片艳丽的红。
她坐在喜床上,被拢在红纱之下,身上是精致的嫁衣,耳畔的珠翠和渗进红纱盖头的烛光相映成辉。
“嗯。”
男子带着一丝醉意的声音响起,温月惭抬起头,隐隐约约瞧见一抹穿着喜服的颀长的身影。
房中的侍女福身行礼后就退了出去,关上门后,屋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温月惭的手指绞在一起,无端有些不安。
男子在房门口顿了顿,接着抬脚朝她走过来,在她身侧坐下。他甚至没有拿玉如意,两指捻住盖头的边角,就将其掀了起来。
温月惭眼前的景象霎时清晰,男子的眼中盛满了醉意,晃晃悠悠的像是满得快要溢出来的一腔情意。
顾兰安。
“惭娘……”
他轻声唤她,靠上前,贴上她的额头。
“我们真的在一起了。”
温月惭心头升起一股厌恶,可是下一瞬,她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那是上一世的温月惭。
“妾等殿下好久了。”
“我也等你好久了。”
男子的手指顺着她头上的发冠滑到她的发丝上,温月惭鼻尖萦绕的是床头点着的檀香。
男子的额头没有一丝温度,温月惭忽地觉得有些头晕。她皱着眉,只觉得一口腥甜从胸肺处涌上来。
“咳咳——”
她喀出一口血,肚肠像是一寸一寸被人绞断一样疼,让她不自觉地想要弯下腰,可是后颈处却被顾兰安一把捉住。
“惭娘啊,我对你有情,不愿你受死。”
记忆一瞬间尽数灌入脑海,温月惭的双手颤抖着,铺天盖地的恨意压下了体内脏腑间的痛意。
“但你此番,却叫我也无可奈何啊……”
顾兰安的声音扭曲着,却锋利得像是能把她的身体一点一点撕裂开。
“顾兰安害我……”
她从齿间挤出这几个字,烛火的幽光便变得不再暧昧,反而像是一场勘不破的刀光剑影。
温月惭倏尔抬手,抓向发髻上的钗——
碰到珠钗的一瞬间,她的手用力握下去。
“嘶——”
温月惭听见一声隐忍的痛呼,浑身一抖,猛地睁开了眼睛。
外头的阳光照在月影纱上,再铺到她脸上时,已经比月光还要柔和,让人分不清这是什么时辰,也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你醒了?”
这声音像是挂在床角的银铃,被风一吹,叮叮当当响得好听。温月惭抬起眸子,撞入她眼帘的是一张清丽无双的面庞。
她眨了眨眼。
她这是又做梦了吗?
手中不知道是什么,软软的,滑滑的,温月惭愣神之际,下意识捏了捏那东西。
甘钰雁笑得真好看:“做什么?总是捏我?”
没做梦!
温月惭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低头一看,她正抓着甘钰雁的手。
她道了声失礼,松开那只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昨晚发生什么了?
她只记得当时她察觉到魏羿对她起了疑心,为了暂避锋芒,卫陵配合她装了晕。她靠在卫陵身上倒还挺舒适,再加上忙了一天一夜没合眼,到最后好像是真睡过去了。
“当时在船头看到你晕过去了,本想给你请个医官;但卫先生说,你是疲劳过度,好好休息一下就行。我想着这船上都是男子,没人瞧着你我也不放心,就过来看看你。“
“不知姑娘是……”
温月惭总觉得这人眼熟,却总是想不起来她是谁。
甘钰雁放下手中书卷:“我名唤甘钰雁,昨夜你见到的那位,是我的表亲弟弟,庆王世子魏羿。”
温月惭了然。
颍国公的独女,京都赫赫有名的贵女甘钰雁,上一世,她曾在中秋宴上远远瞧见一回。
当时她回京后不久,就知晓了国公府独女被指婚给太子的消息。只是可惜这位太子妃风华绝代却命比纸薄,年纪轻轻便难产而死。
“你不必忧心,我们现在已经启程回京。当时昌磬带着几个侍从来到云州时,说了你们的险情,把我和阿羿都吓坏了。”
甘钰雁握住温月惭的手。
“幸好阿羿陪我回云州探亲,正好撞上;又幸得你和卫先生聪慧,拖上了这一阵,这才有惊无险。”
“昨夜瞧见你,又听了你的事,对你实在是钦佩。昌磬也在船上,这会儿正在拟给你请赏的折子……不过要是我说,这赏要或不要,你也要想清楚。”
昌磬是顾重晋的字。
温月惭看着甘钰雁关切的脸,微微一笑。
甘钰雁这一番话,已经说得很明白,无非是绕不开“名节”二字。
温月惭欠身道了声谢,抬起头时,门口却响起敲门声。
“在下叨扰。”
一听这句“叨扰”,就是卫陵无疑了。
“世子殿下要见温氏女,遣在下来传话。”
甘钰雁压下眉眼:“劳烦你去回了世子,就说是我说的。温家小姐还需休养,有什么事,回京都再说。”
温月惭压下甘钰雁的手背:“多谢好意。”
她正要起身,脚尖刚探下去,整个人却又被甘钰雁拉回。
“昨夜那水匪喊了些什么,你听清了吗?”
甘钰雁方才温柔的神情一扫而空。
温月惭平静道:“听见了。”
“那你就不该杀他。”
女子压低声音:“他揭发王裘,你却将他射杀。陈穹嘉此刻就在阿羿房内受审,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温月惭眼皮一跳:“他敢私审陈穹嘉?”
“密审。”
温月惭嘴唇开合了一遭,最终只是丢下一句多谢,便前去更衣绾发。
出门时,卫陵就在门口候着。温月惭短暂地与他视线相接,男子一言未发,转身便走。
温月惭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但还是很快就跟了上去。
魏羿。
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或者说整个京都的人都不会陌生。
十四岁就跟随父亲庆王出征,是名副其实的用兵奇才。此人张扬恣意,观其昨夜破鬼涡阵时放出的那艘火船就能看出,他不只是将兵书烂熟于心,真正临敌时更带着一股匪气。
温月惭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
她喜欢这股匪气。
前世时,魏羿与顾重晋也是好友,不过在甘钰雁死后不久,魏羿领兵出征,最后死在了雪地里。
想想还真是唏嘘。
她思绪飘忽,卫陵却始终一言未发。待她回过神时,卫陵已经在一间房间边站定,温月惭很自然地就走了进去,直到看清房内布置,才觉出不对来。
“这不对吧,这里……”
她讶然,正要回头,卫陵却已经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外面的光亮被彻底隔绝,房间内没有观景窗,几个箱子堆叠在一起,难免遮挡了光线,就让房间里显得更加昏暗。
温月惭看着站在门边的男子,他往日看上去虽有些木讷,但总还算是好说话;然而此刻看过去,他那飘飘然的风雅样子,却像是要吃人了。
温月惭死过一回,这辈子还不曾怕过什么。她冷笑一声:“卫先生什么意思啊?世子要见我,你可别误了事。”
卫陵往前走了一步:“他在审陈穹嘉,晚一会儿,不碍事。”
看着向她靠近的男人,温月惭扬起下巴:“想干什么?”
卫陵不语,脚步不停。直到再往前一步,他的鞋履就能蹭到温月惭鞋尖的珍珠,温月惭才萌生了一丝退意。
“卫陵。”
她吞咽一口,开口唤他。
“昨夜很多事,我在那情形下,没有问你。”
卫陵自说自话,也不应她,还是在一寸寸逼近,温月惭慢慢退到了阴影之中,再也看不清卫陵的表情。
“你可以问。”
她的背贴上堆起的楠木箱子,退无可退,可是面前的人却还是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温月惭切齿:“卫居远,别太过分。”
男人宽大的袖摆盖住了她垂在腹前的手,他额角的发丝垂落到鼻尖。
“你不该杀杜乔的。”
温月惭哼笑一声,抬头迎上:“你知道我在杜乔船上和他说了什么吗?”
她狠狠道:“我说,他背后的贵人已经投靠了太子,这一次明面上是让他来围太子船队,实则是他们双方合谋,要除掉他这个后患。”
卫陵眼中一动:“你窃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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