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于敏能开口说话,于修教她的便不只是诗文。
见客时要颔首问好,递东西时需双手奉上,与人交谈时不可随意打断,甚至连走路的步态、坐姿的端正,于修都一一细教。
于成海的朋友来做客,于敏端茶时脚步轻缓,将茶盏稳稳递到此人手中,轻声道:“叔叔,请用茶。”
那人愣了愣,转头对随后进来的于修笑道:“修儿,你这妹妹的模样做派,倒跟你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于修听了只是笑,目光落在于敏身上,满是欣慰。
他想起先前教于敏行礼,她总学不会屈膝的弧度,要么太浅显失礼,要么太深显笨拙,他便握着她的手腕,一点点调整角度,耐心解释。
“女子行礼,贵在端庄,既不可失了礼数,也不可过谦显了局促。”
如今看来,那些日子的教导,早已刻进了于敏的言行里。
平日里于敏跟着于修读书,于修坐得端正,她便也挺直脊背。于修读书时语调平缓沉稳,她念诗时也学着那般从容。
就连于修待人接物时那份温和却有分寸的态度,于敏也学了十足。
有次于成海的同僚上门拜访,见于敏在旁研墨,动作娴熟,眉眼间的沉静与于修如出一辙,不禁打趣道:“于大人,您这一双儿女,倒像是一个先生教出来的,连气质都一般无二。”
亲戚们聚在一起时,也总说:“敏敏这孩子,真是女生版的小于修。”
于敏听了,总会偷偷看向于修,眼底满是依赖。
她知道,自己如今的模样,全是阿兄用无数个日夜教出来的,阿兄不仅给了她说话的能力,更给了她立身于世的气度。
而于修看着她,也总会想起初见时那个攥着衣角、只会“咿呀”的小丫头,只觉得时光荏苒,能看着她长成如今的模样,便是最大的慰藉。
于敏的气度和神态都与于修如出一辙。
可唯独在一件事上,她与于修截然相反。
于修嗜书如命,书斋里的典籍被他翻得页角起皱,连夜里挑灯都要再读半卷。
于敏却对满架诗书提不起兴致,让她跟着念《诗经》,没念两句便眼神飘向窗外,心思早飞到了巷口的糖画摊。
巷口的老槐树还没褪尽夏绿,檐角已悄悄挂上了彩线缠的纸鸢。
乞巧的风刚漫过院角的石榴花,于敏的心就早飘去了巷外的灯会。
她单手撑着腮,笔尖悬在宣纸上半天没落下,嘴角却噙着笑,眼里晃着的全是那日要穿的水红罗裙。
领口该绣几簇缠枝莲,裙摆要不要缀串珍珠,连和小姐妹碰面时该说些什么,都在心里盘算了好几遍。
“啪嗒”一声,狼毫滴下的墨汁在纸上晕开大片黑渍,她浑然未觉,反倒被头顶突然落下的轻敲惊得回神。
抬头便见于修皱着眉,指腹还停在她额间:“魂都飞去灯市了?认真些。”
于敏吐了吐舌,手指绞着衣角讨价还价,“阿兄,后日的灯会我肯定去得早,今日就少抄些好不好?”
“一百遍《诗经》,抄完才准去。”于修的语气没半分商量。
“五十遍行不行?就五十遍,我保证写得工工整整!”于敏奶着声音对有些不近人情的阿兄撒娇道。
“一百遍。”于修的话不容置喙。
于敏还想要讨价还价,“那六十遍?我还帮你磨三日的墨!”
于修却是不留余地得将她讲条件的机会堵死。
“一百遍。”
于敏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指尖戳了戳宣纸上的墨团:“八十遍……总行了吧?一百遍实在太多了。”
“一百便是一百,少一字都不行。”于修收起戒尺,目光落在她散乱的笔锋上,“若是再心不在焉,便再加二十遍。”
于敏垮下肩膀,抓起笔在砚台里狠狠掭了掭墨,嘟囔着:“抄就抄,反正后日的灯会,我定然要去的。”
漏壶的水滴过三更,窗内的烛火却还亮着。
于敏揉了揉发酸的眼眶,指尖捏着的狼毫却没停,宣纸上的字迹从工整渐渐变得潦草。
案头堆着的抄本才摞到一半,窗外偶尔传来几声夜虫的低鸣,倒让她想起灯会夜里该有的热闹,笔下又快了几分。
“早些抄写完,便可以提前准备参加灯会。”她喃喃着,伸手去够烛台,想把跳动的火苗拨得亮些。
指尖刚碰到铜制的灯座,眼前忽然一阵发黑,连烛火的光晕都瞬间消失了。
于敏心头一慌,手里的笔“当啷”落在纸上,墨汁溅了满手。
她眨了眨眼,又用力揉了揉,眼前却还是一片模糊,只有隐约的光影在晃动。
“怎么回事……”声音里带着哭腔,她撑着案几想站起来,却因为看不清路,膝盖重重撞在桌腿上,疼得她倒抽冷气。
门轴被推开,于修端着热好的杏仁酪走进来,刚要开口,就见于敏跌坐在地上,双手胡乱摸着周围的东西,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
“敏敏?”他快步上前将人扶起,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又看到案上散乱的抄本和打翻的墨汁,心猛地一沉。
“阿兄……我看不见了……”于敏攥住他的衣袖,声音发颤,“眼前都是黑的,烛火也看不到了……”
于修抱着于敏躺好,转身便抓起外袍往门外冲,片刻的功夫便找来了京城治眼睛最好的大夫。
大夫问诊时,于修早已在一旁站得笔直,心揪得发紧:“大夫,我妹妹的眼睛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有大碍?”
“无妨。”老大夫捋了捋胡须,声音沉稳。
“姑娘是连日劳累,用眼过度,又兼之身子本就虚弱,气血不足才扰了目力,并非顽疾。我开一副养血明目的方子,一日煎服三次,再让她闭目不视物,好生静养,不出三五日便能好转。”
听到无妨二字,于修悬着的心稍稍落下,可一想到明日便是乞巧节,于敏盼了那么久,又急忙追问。
“那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她明日便好?她盼着灯会盼了半个月,若是去不了……”他话没说完,声音已有些发哑。
老大夫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目疾养大于治,急不得。眼下只能慢慢调理,若强行用猛药,反倒会伤了姑娘的眼睛根基。”
于修僵在原地,望着床上闭目躺着的于敏,指尖微微蜷起。
方才燃起的希望又沉了下去,只觉得那即将到来的灯会,此刻竟成了压在心头的一块重石。
屋内烛火渐弱,只剩跳动的光晕映着两人身影。
于敏听得于修方才与大夫的对话,知道他定在心里懊恼,便循着熟悉的气息,缓缓抬起手,指尖在空气中轻轻摸索,终于触到那片熟悉的衣料,轻轻扯了扯。
“阿兄,”她声音软下来,带着几分刻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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