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家栋终于风尘仆仆地敲响了家门。仔细算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到这个新家里来，他带着女朋友依次向父母问好。
女孩名叫珊珊，温柔恬静，留着一头长发，眉眼弯弯，一看就是和善的人。春丽笑着将人迎到了沙发上。
“家树呢？怎么过年都不在家？”家栋察觉到家里少了一个人，便开口问父母道。
“哼。”听见这个名字，刘东华从鼻子里哼出了气。春丽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好的话，连忙在他腿上狠掐了一把。
“怎么了？”家栋不解。
“没事，家树她学校里忙。”春丽忙解释道。
“我跟你讲过的，我妹妹家树的成绩很好。”家栋扭头跟女朋友介绍着，然后又问春丽，“她的成绩应该是在一中吧，一中现在过年也不放假了吗？”
这话一问出声，春丽便不好遮掩下去，脸色一僵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读什么一中，我让她去读了卫校。”刘东华这时候插嘴进来。
“卫校？”家栋的女朋友却出声问道，“她成绩不是很好吗，为什么去读了卫校。”
“卫校首批招生我让她去试试，一报就报上了嘛。”刘东华语焉不详，家栋两人便没多问。
“卫校也挺好的。”家栋如此说着，然后转移了话题。
春丽在一旁冷冷看着刘东华，只觉得这个人虚伪极了。
这一个年还算热闹，家栋有了女朋友之后成熟许多，整个人都变体贴了。春丽回想着他上大学之前还是一副倔得要死的模样，如今也成了和颜悦色的模样。
除夕夜这晚，春丽在厨房忙活着年夜饭，从下午三点开始就一直在厨房待着。在家树离家之后，这是难得的一个热闹日子。
“阿姨，我来帮你吧。”春丽正在锅里煮着猪蹄，香味四溢。这时候珊珊走了进来，想要帮忙：“还有围裙吗？我帮您切菜。”
“不用不用，你出去玩，我忙得过来。”春丽忙摆着手。
“那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忙呢。”珊珊说。
“没事，我擅长这个。”春丽说。
珊珊在厨房的墙上找了一圈，没发现除了春丽身前系着的那件围裙外还有其他的围裙。她看着春丽被厨房的热烟蒸出汗来的春丽，没有作声，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后珊珊还是走了出去，片刻后家栋走了进来：“妈，需要我帮忙吗？珊珊说这里忙不过来。”
“不用不用，我马上就好。”
“哦那我走了。”
说罢，家栋也转身离开。春丽继续一个人在灶台前转悠着。
一直到晚上七点，厨房里才渐渐端出了热菜。
一大桌子的热菜，其实四个人是吃不了多少的，但因为是年夜饭，又是家栋带女朋友回家的第一顿饭，总归是要隆重些，春丽做了好几个大菜，把刘东华都看眼红了说：“之前从没见你做过这么热闹的饭。”
春丽没理他，这种酸不拉几的话她听了就要翻白眼，碍着孩子的面她不想数落人。
晚饭过后，客厅里另外几人在聊天，东一句西一句的，大多数都围绕在家栋的工作上面。
春丽拿着座机电话去了厨房，那根电话线只有那么长，最长也就只能扯到厨房来。
“嘟嘟嘟……嘟嘟嘟……”那头一直没人接，家树在上一个寒假的时候就去了广东打工，上次她打过一次电话回来，春丽就记住了这个号码，时不时地往回打，但一次都没有人接通过，她知道那或许是一个公共电话，但想着家树可能今年还是去一样的地方打工便坚持着往那边打着电话。
今天是大年三十，阖家团圆的日子，她想到家树一个人在外边冷冷清清的有点心疼，就躲到厨房来打电话，但结果还是一样，没有人接。
春丽收好电话线回到客厅的时候，正听见家栋和刘东华在谈论婚事，春丽凑上耳朵听了一嘴。家栋很喜欢这个姑娘，想早些定下来。珊珊是省城人，之前家栋已经与她父母见过面了，对方父母对家栋也还算满意。他们俩说结婚之后就在省城安家了，工作在那边人际关系也都在那边，没必要再回县城里头来。
“真不回来？”春丽问。
“也就过年的时候回来吧，平时也没有时间回来啊。”家栋说。
“噢。”春丽点了点头，怅然地盯着对面墙壁上的挂钟。
人到了这个岁数其实也该明白了，儿女都是会离开的，她偏头看了一眼刘东华，死家伙又不停地喝酒，醉得一脸通红。儿女都走了，自己难道要和这个人一起过到死吗？
这个问题在心里冒出来又压下去。春丽想不到解决办法。
晚上几人一起守岁，零点的钟声响起，外头烟花炸开，一片接着一片，好不热闹。珊珊打了个哈欠，困得直流眼泪，春丽铺好了被子让她先睡。
珊珊进屋后，春丽才问家栋：“人家家里有说彩礼数吗？”
这一天还是来了，当年自己被四十块钱彩礼嫁了出去，现在也要为了儿子的婚事而盘算着彩礼钱。
“珊珊爸妈没点明，但人家是省城的姑娘……”家栋点到为止，没继续说。
春丽点点头，明白了。
省城的姑娘，有文化，大学生，可不能像她一样，稀里糊涂地就嫁人生子，得让人体体面面的。
“在省城安家，得在省城买房吧，你们自己有打算吗？”春丽又问。
“我们俩有在看房子，但我们也才刚工作没多久没什么存款。她家里那边说新婚可以先住她父母家，等我们有能力了再自己买房。”
“那也行。”刘东华醉醺醺地说了句。
“行什么呀？”春丽反驳，“你吃了一辈子女人的，也想要儿子吃女人的。你以为谁家生女儿的都跟我爹妈一样，嫁了人就不闻不问。”
“谁吃你的了？”刘东华大着舌头喊道，“要不是我有文化，分家的时候我阿爸能多给我分二里地？要不是我不计较，谁家男人准女人出去抛头露面？”
“我抛头露面？没有我你还在乡下躺着呢！”春丽被激怒，又顾忌着房里珊珊在睡觉，压着声音辩驳道。
“你！”刘东华从沙发上坐起身，指着春丽道，“要不是跟你结婚我还能读书你知不知道，你以为我不想上大学？都是你毁了我！”
春丽不想跟他吵，无奈地偏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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