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七,家栋带着女友珊珊离家回省城。
离家的前一晚,家栋还拉着春丽问家里能出多少钱给他结婚,春丽从衣柜里掏出一个木箱子,上面挂着一把陈旧的铜锁,春丽从自己布包里拿出那一把细长的钥匙捅进那铜锁眼里。
“咔哒”一声清脆的声响,这铜锁开了。这么多年过去,这锁也是一点都没有老化,从她出嫁时就这样静静地挂在这箱子上。
“你知道这个箱子是什么时候的吗?”春丽开了锁,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家栋说话。
“不知道,我没什么印象。”家栋说。
“这是我出嫁的时候,我阿妈给我的嫁妆。”春丽从箱子里翻出来一块白色的布,那布包着一个圆环样的东西,春丽把那布打开,露出一个银白色的镯子出来,“这个箱子和这个镯子,就是我的全部嫁妆。”
“啊?”家栋惊讶地发出一声感叹,随后忙问道,“这镯子你不会是要传给珊珊吧?那你还是给家树吧。”
春丽淡淡道:“我就看看,不给谁,老了我就带到土里去。”
她想起出嫁前,阿妈把她拉到柴房,也是从布包里掏出这一个银手镯,阿妈说她忙碌了一辈子,怕伤着镯子就一直没戴过。
没承想她自己也是一样,在地里干活全是泥巴,怕伤着这贵重东西舍不得戴。一日不戴,日日不戴,到后来她自己都忘了。
思绪飘得远了,春丽回过神来把镯子包好,继续再那箱子里翻找着。
这箱子里的东西什么都有,一翻开来像是几十年的岁月都在面前铺陈开来:几十年前做的新衣裳舍不得穿在里面,做十字绣的针线布料也在里面,家栋第一个练习本,上面写满了自己的名字、家树的奖状、家树小时候的红袖章……
翻到最底下,翻出了两张张破旧的、泛着黄色的结婚证,上面写着持证人:王春丽、刘东华。
春丽打开看了一眼就收了回去。上面那张黑白照片上的年轻女人,梳着两条粗粗的麻花辫、眼睛闪着光的那个年轻女人,不是她。
是谁呢?那个年轻女人去哪了?春丽心里一阵难受:在日复一日的辛劳中,被一个泼妇占了身子。
家栋在她身后等着,春丽继续在底下找,终于把那张存折拿了出来。
家栋呼了一口气:“用得着塞在这最底下吗?自己家防谁呢?”
“也不是防谁,”春丽把存折递给他,“就是总觉得跟钱有关的东西得好好收着,穷惯了,一有钱就藏着掖着。”
“之前你被车撞做手术住院就花了不少。”春丽指着那存折说,“就剩这些了。不够的,再想办法吧。”
家栋点头,把存折还给她:“辛苦了妈,等日子定下来你再给我吧,可别给我爸打牌去了。”
“你爸现在有钱,他那保安的活乐得清闲,工资发了全攥自己手上,拿出一点买菜都嘀嘀咕咕。”春丽把存折再次收回到箱底,对刘东华不满道。
年过完了,家栋走了。春丽又回到了原来的生活,白天大巴车上售票,晚上小广场卖炒粉。因为家栋的婚事压在心头上,她每天收摊都时间又晚了许多。
每天都重复着一样的生活,有时候春丽也会想,这样子辛苦是为了谁。每当这样想的时候,脑子里就会有另一个声音:“你傻啊,为了儿子就是为了你自己啊,儿子结了婚还能忘了你吗?”
转头又有声音说:“儿子的生活是儿子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看刘东华,分了家之后还惦记自己老娘吗?”
这种念头不能多想,一想春丽就会烦躁地很,连带着骑三轮车都骑不好,她一走神这三轮车就歪歪扭扭地在路上扭着蛇形,被旁边好几辆汽车滴了,骂她说不要在马路上害人。
春丽只敢老老实实看路。
整整一年,春丽日夜不分地辛劳着,直到又一个初春来临。春丽去上班时看见刘东华还躺在床上,就问了句:“这个点还不起,你那保安的活还要不要了?”
刘东华打了个哈欠:“我倒是想要,人家不要我啊。”
春丽这才知道,他因为年纪太大又品行懒惰早被人辞退了。
“那你再去找啊!”春丽说。
“找什么啊?年纪大了不能消停会儿吗?”
能消停吗?春丽也想问。可是儿子要结婚,过几年女儿也要结婚,能消停吗?
春丽没继续理他,出门上班去了。
这种一个人养家的日子又开启了,之前刘东华偶尔还能往家里拿一点钱,虽然不多但也总比什么都没有好,现在又变成了什么都没有,全家的担子又落到了春丽窄窄的肩膀上。
这一年春丽47岁,她每日都在不停地操劳,终于在小广场花坛里绽放出娇嫩鲜花的那个晚上,累倒在地。
她是被好心路人送到医院里来的,睁开眼时自己手上正吊着一瓶葡萄糖,她脸色苍白,头发凌乱。
她抬眼在周围看着是谁送她来的医院,想当面感谢人家。
手上扎着的针限制了她的动作,她看着头顶上那瓶液体已经快空了,就想自己动手把针头拔了。
刚动手去扯那粘在手背上的胶布时,就被一个护士制止了。
“小姑娘我这已经输完了,”春丽开口解释道,又想起自己晕倒前的情景,问道,“你有没有看见送我来的是谁啊?我的三轮车呢?”
那护士低头不回她,背对着她一声不吭地在她头顶上换药。
“诶?怎么还有一瓶?”春丽不解。
那护士“啪”的一声把换药的托盘放进推车里,像是有点情绪,又回过头来看着春丽:“好好在这坐着,有事叫护士。”
两人视线一对上,春丽一听这声音几乎是要立马哭出来,她扯住那护士的手臂,声音颤抖道:“家树……”
好久没见了,春丽每次去卫校门口找她她都避而不见,电话也不打,家也不回。春丽只知道她上学时住学校不怎么出门,寒暑假就去广东打工。春丽想给她寄钱都找不到地方寄,她不知道家树这几年怎么样,长到了多高,瘦了还是胖了?有没有好好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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