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流行赛马。枢城因由在枢纽,东西中外的地方都不缺,赛马场座落在江东深处,从谈公馆开车出发,正好半个钟头。
才是阴历上跨完年,谈皎打着谈行一的名义邀请一众名流,办慈善马会。她自己却不知道躲在哪里寻清净,全权交给弟弟们负责,逼得谈行一舍下心爱的游戏机。
他们在看台上最好的一件包厢,宾客们辅一到达,先要来同东道主打招呼。
谈行一待人接物有一套自己的道理,遇上喜欢的多聊几句,不喜欢的立刻装病,软绵绵地倒下。亏是他自小体弱多病的形象深入人心,就算前头把人真得罪了,也是三爷的身体重要,作无事发生。
谈凭玉便顺理成章被他赶出来扮笑脸。
轮给谈凭玉招呼的都是经筛选来的,人品多少堪忧。跟来的丫鬟婆子们都皱眉头,说是谈行一心大,不怕四少爷遭人惦记——
“四爷这般俊美?难怪老爷要像防小姐见人似的防着。我看,莫不是东洋花魁魅惑众生,狸猫换了太子,现在轮到我面前的究竟是四爷,还是花魁?”
“我听说四爷好男色,不如从了我。我自愿入赘谈家,不过你要跟我冠夫姓,过年也是留在我家尽孝。”
如此声音不绝入耳,谈凭玉招架不过,找单龙当盾牌。好不容易有喘口气的功夫,他倚着阑干吹冷风。谈行一掀帘子,阴魂不散地从包厢飘出来,靠在他的身上。
“你男人呢?”
“什么话?”
谈行一嗤笑一声,道:“都恨不得搬个望远镜找人了,不是你男人被你暗度陈仓地请过来,难道是开窍了,物色一位本地良人?”
谈凭玉皱眉道:“瞎讲。”
谈行一笑道:“嗳,这几天你是轻松,号称在商会帮忙,不知道三姨娘多么愁,头发都白了一半,别人关心也不敢讲,毕竟要帮你瞒着。否则流传开,严太太也要被你气回来棒打鸳鸳了。”
谈凭玉被他说得心虚,又羞愤又急,干脆拧他的脸。他更是要叫:“找个外地郎君,那人没卑躬屈膝来伺候你就罢了,还和你闹矛盾——得亏外头的人都叫你四爷。四爷,你还当不当四爷?”
谈凭玉道:“你少添乱!”
眼见谈老爷来凑他们的热闹,谈行一卯足劲推开他,一把扑在父亲怀里,道:“爸爸,凭玉害我又头疼!”
随行丫鬟被谈行一一扑,惊掉了拐杖,急忙蹲下身捡。
谈凭玉胡乱喘过气,拍着衣摆。老爷在家静养许久,精神气好不容易有所恢复,再被谈凭玉的恋情折损大半。这时候倒是看着喜气洋洋,落在一张永远阴桀的脸上,不大相配。
他不当裁判,只道:“行一,凭玉,你们押了哪匹马?”
谈行一便道:“好像都是说七号快。”
老爷道:“我想也是,七号血统正。”
说是要叫他定夺,然而四个儿女里,他先押谈文翡,再赌了谈凭玉,到头来一个都不准。一想至此,他挂一抹哀愁的微笑,轻轻拍了谈行一的头,又道:“不过我看东西不准,你往反的买。”
谈行一就算懂也不愿懂父亲的伤春悲秋,明朗地微笑着。
谈凭玉看不惯他岁月静好,打岔道:“你不是买了很多?趁没开票,好下去换了,否则亏死。”
像谈行一这样领空饷的阔家子弟,赌马到底是个为了兴致,芝麻大小的盈亏,犯不着往楼下跑一趟。他不但懒得动,先前掏的还是谈凭玉的钱包,撺掇起父亲,道:“叫凭玉去。”
老爷道:“凭玉还没买?”
谈行一咯咯笑着:“凭玉在楼上挑男人,哪有空挑马?换完三号,把那外地郎君也带上来么。”
谈凭玉听着要晕厥。他这个哥哥自幼身体不好,因此被姨娘们照顾在身边,牌桌上一轮轮看下来的,不知道有多么刻薄。
幸而他也厌倦人际交往,刚好下楼避世。便不反驳,披了围巾,管自己快步下楼。
买彩票的木屋离看台远,边上搭木桌,卖点心饮料。谈凭玉用特权,直接上到柜台前,把谈行一买的彩票全都换了,再多买了些。虽是在鹭镇节衣缩食过一阵,近来做回四爷,难免复发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胡乱押出了一个天文数字。
外头青年才俊三三两两簇拥在一起,贪婪着冬日暖阳。他先前不抱希望,遭谈行一一提,真存了几分侥幸,把翡翠扳指握在手心里,试图找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混迹在谈笑声里,总有一些不合时宜的声音:
“我听不明白了。一会说你太太前几天突然死而复生,一会又说你太太是个男的,到底想怎样?跟这种人做生意,做着做着要去蹲监狱了。”
“我太太一直是男的,解释来解释去太麻烦,才讲‘太太’。”
“好,就当我们有误会,可你这鳏夫的名号远近闻名,男太太死了怎么能复活?甄老板,他有癔症?”
“不是!”
谈凭玉搭上一边宽阔的肩膀,笑道:“我的行长,有闲心来赌马?”
一阵冷风碰巧掠过,麻霆君打个寒噤。
他身后两个人,一位是甄展,另一位看着眼生。谈凭玉必然没见过他,他也情不自禁朝谈凭玉多看几眼,看到麻霆君心慌,挪着步子把谈凭玉挡了大半。
谈凭玉伺机衔着麻霆君的耳垂,大庭广众下讲小话:“谁啊?”
“一个客户,甄展介绍给我的。甄展你总认得?你还和我提起过他。”
麻霆君小声补充道,“我才不赌马。他要赌,我谈生意,所以一道来的。”
谈凭玉戳他后背,道:“也没人问过你是不是染上赌马了吧。”
他便道:“我是怕你误会。”
谈凭玉道:“赌马而已,赌的掉几个钱。”
做回四爷了就是不一般!麻霆君无言以对,长长出一口气。甄展与客户都不适应谈凭玉的艳光四射,不及他如鱼得水。他抓紧时间,又学谈凭玉阴阳怪气,道:“四爷有情调,小赌怡情。”
谈凭玉轻笑道:“你不知道?比赛是我家办的。”
真是一点也比不了!麻霆君虽是吃着瘪,心里有一种不可言说的高兴。
等客户总算反应过来,擦干净口角唾沫,朝谈凭玉伸出手,两眼发光:“鄙人姓曹,不知道阁下贵姓?”
谈凭玉同他握手,笑道:“谈。”
大大方方的,也不免贵,倒真是挺贵。曹老板迟觉手心一凉,低头向下看,拇指上一抹绿直冲眼底而去,雷电似的在他心里炸开,急忙向后跳。
心里顿时悔恨,又觉得情有可原:谁会看谈凭玉戴什么珠宝?但凡有点精力,都留存在他的眼眸之间了。
他结结巴巴道:“四……四爷。”
曹老板不比看台上来的宾客,好应付得不是一星半点,谈凭玉与他客套几句。麻霆君也稍有松懈,不大保护着他,放松地侧身站着。
那三人间笑声阵阵,都有些拘束。甄展不动声色,却看其间唯独二人眉来眼去——基于这几年对麻霆君的认识,心里把前因后果猜了个大概。反正谈凭玉不对自己抛媚眼。
曹老板是真粗枝大叶,只知道俞行长入商会,求四爷开后门,琢磨不出更深层次的含义。
头一回见谈四爷大驾光临,他不想做背景,把麻霆君揽到身边,夸大地表现道:“四爷,我这朋友有本领,太太死了三年,上月刚从坟墓里爬出来了!”
谈凭玉故意道:“开玩笑也不必如此,人怎么能死而复生?”
麻霆君望他一眼,他假笑片刻。
曹老板不知情,语气更加急,道:“四爷,千真万确!”
麻霆君才支吾着,突然往前踉跄,直往谈凭玉怀里钻。原是曹老板推的他。他才要回头,见曹老板眉毛一竖,道:“俞霆,我要说你了,和我们不是很能吹嘘?现在四爷在,快和四爷讲一讲。”
谈凭玉顺势搭上麻霆君,道:“行长怎么有太太?上次在商会也不告诉我,是不是不想补我一顿喜酒?”
麻霆君道:“我们是扮家家,不作数的。”
谈凭玉便道:“那么,死而复生的事情,算怎么一码事?”
麻霆君皮笑肉不笑,道:“算我有癔症。”
甄展自然倒向四爷,横插一脚,笑道:“我敢担保俞行长说得都是真的,只是天机不可泄露,偏偏这里人多手杂。四爷若是真好奇,不如寻个清净的地?”
谈凭玉拖长音道:“就怕行长害怕我,不敢和我空谈天。”
“哪里的话?他最喜欢讲他和太太伉俪情深,我们几个听得耳朵都出茧子。”
甄展也推麻霆君,道,“阿霆,你好好和四爷表现。”
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四爷”的名头,就这么把现实里的朋友出卖了。麻霆君与他们摆脸色,心里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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