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公公先出去,只是出去一下,想必也是不碍事的。”韩梓熙在旁风凉道。
夏烨嘴角抽了一抽,眼睛死死盯着许清晏。许清晏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眼睛也不看他,冷笑一声道:
“夏公公有话要和臣女说吗?”
纪重珝接过一旁内侍递过来的茶,低头啜饮,完全不把夏烨此刻的窘境放在眼里。
“走吧,夏公公。”
一旁内侍的声音钝刀子一样,硌着夏烨的脸颊——他突然觉得脸上发酸,于是僵硬地低下头,竭力想藏住发青的脸。
他动了动嘴唇,挤出来一句:“奴婢告退……”
夏烨临走前,并没有看许清晏一眼,整个屋内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寂静。
许清晏礼貌地接过内侍递来的茶,小声道了谢,优雅地将茶饮下。
“许三娘子果然名不虚传,果然是个直性子。只是枢密院还有要事,微臣便先告退了。”韩梓熙在旁笑道,却站起身,亲自走到纪重珝身前,先行了个礼。
纪重珝将信交给他,韩梓熙伸手要接,一拿,发现那几页纸纹丝不动。
韩梓熙顿时敛了笑意。
“韩师傅……”纪重珝垂着头,声音略有些颤,“算了,待韩师傅看过后再说,也不迟。”
韩梓熙一愣,一时并没说什么,思索了片刻,只是含蓄道:
“殿下还是要多保重玉体……”韩梓熙话说了一半,皱起了眉,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信。
果然,是徐珩阑的来信。
纪重珝的反应让韩梓熙的心里莫名有些不安——他在朝廷摸爬滚打几十年,不过是为了宰相之位争一争罢了。
这事本来没什么悬念,可偏偏半路插进来一个徐珩阑。这个纪重珝还对他这么……
韩梓熙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只暗自希望纪重珝分得清公私,别把私情也带进来了。
“老臣告退。”纪重珝松开了手,那信终于滑进了韩梓熙的手里。
韩梓熙手里攥着信,走了。
堂内顿时冷清下来,一旁的内侍默默地上前换了茶。凉透了的茶盏被撤走,纪重珝能感觉到手边升腾起热气,冰凉的皮肤稍稍回了些温。
“方才多谢姑娘了……”纪重珝说了半句,想了想还是继续道,“只是娘子还是要小心行事为好,那老家伙恐怕比你想的要难惹。”
“多谢殿下提醒。”许清晏笑弯了眼,“臣女不过是见不得那人为非作歹,就算是总管,也不过是一个略体面一点的奴才。不过管了几年事,便真把自己当主子了,嚣张得不知自己是谁了。臣女也看得出来他背后有人,只是有人又如何?从来没听说过哪个做父母的能由着手下的奴才骑到儿女头上去。别说皇家,就算是臣女这些小家子,这种事也是断断没有的。”
许清晏嘴皮子厉害,一下子把众人平日里心知肚明的事抖落出来了。一时屋内的众人的呼吸都变得像针一样细,刺着许清晏的神经。
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将注意放在纪重珝身上——夏烨的事从来没人明说过,虽然纪重珝也是知道的,只是因为种种原因,纪重珝也从不提,只当不知道。
此刻许清晏这么明目张胆地提出来,就好比许清晏一个外人一下子扯开了东宫隐秘的遮羞布,露出被阉党侵蚀的腐烂的内里。
众人都看着纪重珝的反应——纪重珝比纪铭温和得多,或许说很少管事,对于东宫中的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一切都建立在表面的太平之上,要是有人刻意要打破这脆弱的平衡,纪重珝会作何反应,便成了未知了。
许清晏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说得过于直白,不过她在说之前早已做好了会惹怒纪重珝的准备。纪重珝看了看她的眼睛——那眼神纪重珝很陌生,像是鹰的眼睛,无声地试探和审视,却如此直接,直直地捅进纪重珝心底。
那是和徐珩阑截然相反的眼神。徐珩阑会把自己的意图藏得很好,从不会这么露骨地用眼睛试探一个人。
纪重珝垂下眼神,握起茶盏,低头啜饮,优雅得仿佛假人。
“许娘子果然是个直性子。”纪重珝放下茶盏,“只是娘子口中的事,宫中也是断断没有的。”
许清晏动作一顿,实在没想到纪重珝会这么说。
“殿下……”许清晏许久说不出话,半晌才挤出来一句,“殿下说得是……”
纪重珝想了想,还是继续道:“孤不知姑娘是从哪里听来的——孤也并没比姑娘长几岁,按理也是没理由教训姑娘的。但孤到底在宫中的时间比姑娘略长一些,提醒几句——姑娘在宫中,尤其是在后宫,还是要谨言慎行啊。”
许清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得低下头。
“姑娘别见怪……”
“怎会见怪?”许清晏慌忙打断他,但又忙低下头,避开纪重珝的目光,“殿下愿意推心置腹地提醒这几句,臣女该感激才是。若是连这也要见怪,那臣女才是连好赖话都不识了呢。”
“‘推心置腹’。”纪重珝笑着重复了一遍,似乎觉得这四个字很有意思似的,“姑娘既然觉得孤是推心置腹,不妨也把来这里的缘由也一并说清了。”
许清晏一愣,全然没了刚刚的游刃有余,竟然有些慌张似的,忙道:“殿下说得是,确是早该交代明白了。”
几个内侍上前换茶,趁内侍们的衣衫遮挡住纪重珝的身影,许清晏这才鼓起勇气继续道:
“臣女此番来,是为了父亲的事。”
纪重珝眉毛微动。内侍们像潮水一般褪去,滚热的茶水放在许清晏手边,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烫,也被热气染上了几点红晕。
“许娘子是说……许师傅的事?”
“正是。”许清晏此刻突然变得小心翼翼,偷偷看着纪重珝的反应,“父亲今日去了崇文殿……殿下也知道的,父亲他从不理会这些纷争,自从……自从许家从霖州回来之后。”
纪重珝方才还用手指摩挲着指肚,一听许清晏的话,顿时手指一顿,悬在半空,却又很快恢复了正常——也与刚刚的焦急截然不同,他又变回那个事事做得没有差错、众人口中从不会失态的太子纪珝。
霖州,许比玉当年一下子从云端掉入泥底,因为一篇文章被贬,自此在他乡飘零十余年,后来纪铭登基,在林乾钧的劝说下,将许比玉召回京任职。
许比玉虽然被贬多年,但也正是因此,让他彻底在儒生中名声大噪。只是他一回京,却一改从前的作风,竟然变得低调起来,只是一心教书育人,从不参与朝堂的事,对于家国社稷大事也很少上书发言。
虽是太子太师,却从不主动和太子有来往,许比玉此人的性子怪,也是在回京之后才传开的。
可此刻许清晏突然提起许比玉的事,纪重珝略有些在意——看来崇文殿发生的事,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父亲从不参与这些朝堂纷争。”许清晏又重复了一遍,“臣女知道父亲的苦心,殿下是父亲的学生,也应是知道的。”
纪重珝没应声。
“可父亲今日却为了‘借商济困’一事,主动请缨到崇文殿解决此事。父亲自有自己的主意,臣女作为儿女,也不应多管……只是今日父亲这一去,还能做别的解释。这些解释,父亲哪怕沾上一个,都会扰了父亲的清净。”
“清净……”纪重珝低着头,低声道,“许师傅要是真在意那什么‘清净’,也不会入朝为官了。古来文人都是如此,嘴上说着要清净、要辞官,可心底里还是想被重用的。世上文人读的是一样的四书五经,自然连心思都是相通的。”
“殿下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许清晏不假思索,话直接从口里掉了出来,说完,她反而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忙低下头,“殿下恕罪,臣女失礼,一时没忍住,竟说出口了。”
“方才还天不怕地不怕的,这时反倒怕起孤来了。”纪重珝轻笑了笑,“说便是了,孤还不至于连几句真话都容不下。”
许清晏不好意思地笑笑,眼睛的线条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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