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文殿许比玉舌战群儒时,纪重珝却在东宫坐立难安。
窗外的蝉鸣声扰得他心烦意乱。园子里的鸟雀不知受了什么惊吓,像提前商议好了似的吵个不停,竟隐隐契合了现今崇文殿里的争辩。
三位师傅都不在,他又不能出宫,只能在深宫中焦急地等待。而徐珩阑现今在燕州的情况,他也不甚明了。想到这,他不免后悔当时同意徐珩阑到燕北去,但细想了想,又觉得是自己忧虑过头了。
毕竟当时去燕北是徐珩阑自己提出的,就算他不同意,她恐怕也会想方设法到燕北去。
胡乱思索间,夏烨突然进门,走到纪重珝近前。纪重珝示意他快说,不必行礼了。
“许三娘子来看楚保林,顺道来东宫,来给殿下请安。”
“许三娘子?”纪重珝眉梢一动,一时没想起是谁,“许师傅家的吗?”
夏烨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回道:“正是,还是楚保林的外甥女,殿下端午的时候还见过的,怎么倒想不起来了?”
纪重珝又翻开了案上的书,翻书的手指微微发颤,象牙似的质地,他看着自己的手,但很快就蜷缩起颤抖的手指,好像是怕夏烨看见似的。
“让她请回吧。孤男寡女的,就算是她要见,我也不该见——比起这个,你去看看韩师傅他们回来没有。”
“殿下这就要赶人了?”一个清亮的女声突然道。
纪重珝深吸一口气,合上了案上的书。许清晏便急匆匆地进了书房,素白衣裳越发显得脸明艳大方,鹅蛋脸不肥不瘦,偏点缀了两个顾盼有神的秋水眼,眼角娇俏地略微上扬。
夏烨一拍大腿,忙道:“哎哟,三娘子,这是怎么说?”
“夏公公大可不必大惊小怪。”许清晏笑道,“我也算是殿下的亲戚,怎么就成了‘孤男寡女’了?”
纪重珝刚刚的话明显是被许清晏听到了。但不管许清晏怎么说,她到底也是客,而且又是许比玉的幺女,到底也不应该怠慢了。
夏烨先在一旁道:“许娘子就算是亲戚,也没有见了殿下不行礼的道理。”
“那是自然,夏公公教训的是。”许清晏笑弯了眼,眼角那一点翘越发明显了,“臣女拜见殿下。”
“不必了,计较那些虚礼做什么?”纪重珝半责怪似的看向夏烨,但还是让他赶快走,去看看韩梓熙出来了没有。
“殿下总要说是为了什么事……就这么去叫韩枢相,奴婢也不好和韩枢相交代啊。”
没等纪重珝说话,许清晏倒先道:“夏公公方才还纠正臣女,怎的自己反倒不讲规矩了?难不成夏公公一个东宫总管,就这么给底下人做榜样?传出去还不叫人笑掉了牙齿。”
夏烨倒是不好意思在纪重珝面前翻脸,只得冷笑道:“哎哟,这可是在殿下跟前,就算咱家再不讲规矩……说句难听的,也轮不上姑娘教训。”
许清晏不屑于和他争辩,倒是纪重珝开口道:
“夏公公,快去吧。”
夏烨只得应下,出去了。
“许娘子不常来东宫,不知这老家伙的厉害,连孤有时也得让他几分,姑娘还是少得罪他的好。”
“一个太监罢了,有什么好怕的?”许清晏看着夏烨离开的方向,很不见外地道,“我就不信了,要是真捅到官家那里,官家还能向着他?”
这许清晏说话之大胆,让屋内的其他内侍皱了皱眉,但纪重珝却只是客气道:
“许姑娘,请坐吧。”
许清晏欠身行礼道:“谢殿下赐座。”
她说话时还不忘偷偷看看纪重珝——这个年轻太子不过比她大了两岁,却处处透出一股矜贵的气质。那气质锋利得像刀,划破了许清晏的脸颊,渗出冰凉的血。
她伸手摸了摸——并没有什么血,不过是风从庭院中吹来,从竹叶间磨出来几片细腻冰冷的质地,碰巧在她脸上留下几点凉意。
像是抚摸过了玉。
“姑娘若有事,不妨说出来。”纪重珝见她发怔,轻声提醒道。
“是……臣女有个不情之请。”许清晏顿了一下,声音里却听不出拘谨,她继续道,“臣女是想求殿下……”
“让殿下急了半日,臣终于脱开身了。”韩梓熙带着笑的声音传到这里来,许清晏的后半句话也说不出口了,只能在喉间噎着。
纪重珝见是韩梓熙,正要起身出去迎接,但又想到许清晏还在这里,于是就要吩咐一旁的内侍。
“殿下有要紧事……”许清晏起身拦他,手很自然地搭在纪重珝的袖子上,“臣女也不是什么要客,在这里等一阵子就是了。”
要是从前,纪重珝可能会不顾劝阻,一定要吩咐内侍不要怠慢了。虽说这些事他不说也没什么,但宫里的人最会看人下菜碟,见纪重珝都不在意,那越发不会把许清晏当回事了。
但现今纪重珝心头还有一封徐珩阑的急信压着,徐珩阑现在燕北的情况如何,他又无从得知。心急如焚,纪重珝满心只想尽快和韩梓熙商议对策,因此也就无心再想着许清晏了。
看着纪重珝走远,转过屏风后迎接韩梓熙,许清晏不知为何有些心里空落落的,本来想说拜托纪重珝的事又突然有些难以启齿。
纪重珝丝毫没有发现许清晏此刻的异常,一见到韩梓熙,他就少见地急忙问道:
“宫里出什么事了?”
韩梓熙见纪重珝这么着急,也被惊了一惊,应道:“还是借商济困的事——这下算是尘埃落定了,江明恕他们也闹不起来了。”
“这是怎么说?”
“是许比玉。”韩梓熙接过内侍递过来的茶,“官家竟叫了他来驳江明恕。他一来,那帮清流顿时不言语了——到底还是许比玉压得住场面。”
纪重珝对这事倒是不甚惊奇,毕竟借商济困,是纪铭绝对支持的,无论如何都一定会办下去。江明恕一众不过是徒劳罢了。
“只是又让林兴怀得了意……说起来,徐珩阑在燕州有什么消息?他可曾给殿下来过信?”
“正是。”纪重珝正要将手中的信递给韩梓熙,没想到夏烨伸出手来,要帮忙接过来。
看到夏烨的手,纪重珝的动作一顿,不动声色地看了夏烨一眼。
“殿下?”夏烨好像很诧异,但随即便笑道,“殿下金尊玉贵,怎能让您自己递过来?自然是由奴婢替殿下交给韩枢相了。”
韩梓熙只坐在一旁喝茶,用茶盏挡住了半边脸,但从眼睛里也看得出他在笑。
看笑话一样的眼神。
堂内的空气顿时凝成了浆糊,腻在人身上,甩不掉。纪重珝也感觉到自己的鼻腔内充斥着这种空气,像得了风寒,喘不动气。
“罢了,现在还不是时候。”纪重珝心里这么和自己解释道,似乎也是在说服韩梓熙。
夏烨平时虽然嚣张,但好歹表面上是恭敬的,从不敢在主子们面前造次。纪重珝对于他私底下的那些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现今……韩梓熙从氤氲的水汽后偷偷看着纪重珝的反应。
可是韩梓熙也未免过于嚣张,虽然是纪重珝的老师,可他平日里的派头,竟像是把自己当成了主子。
况且夏烨如此,韩梓熙也应该说些什么,哪怕是当面斥责夏烨没礼节,都算是尽了臣子的本分。
没人帮他说话,纪重珝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幼稚。竟然真的觉得自己有能力压得住这几个老狐狸,他们的目光是老练的野兽的目光,只有他是那头年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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