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直在响。
明纸窗子上,成亲时候用过的红窗花,在风吹日晒下,早干透了,所以这会儿,颤颤巍巍,抖得特别厉害,好像下一刻,就要被风给吹走了。
“腰腰。”
外面的人一直在叫,恐怕惊动旁人,沈绿腰赶快抽开门闩。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冷风呼啸入室,门口立着个又高又大的黑影。
沈绿腰还没来得及说话。
就被人一把抱住了,拖到炕沿上。
沈绿腰被撞得一声闷哼。
“疼死了。”
男人丢开她,把她头搂在怀里,摸了一把,“这么黑,为什么不点灯?”
声音带着笑意。
说着脱了鞋坐到炕上,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弯腰将窗台上的油灯点燃了。
那细弱的灯芯摇摇晃晃站起来,照亮男人的脸。
这是一张并不难看的脸。
不同于当地的农民和牧民,这张脸面皮白皙,眉眼细长。
就是细长得过分了,散发出一股阴毒的风流,看久了叫人心里毛毛的。
男人掸了掸袍子上的沙尘,仿佛很痛心这件衣裳被风刮过,然而动作有点刻意,带出炫耀的味道。
沈绿腰看去,那是一件银灰毛皮氅衣,黑色的圈纹,在烛光下闪着光泽,笔酣墨饱,是老天爷的手工,最会编织皮毛挑染花纹的异族里,再选出十个最顶尖的织娘,日夜兼程,也赶它不上。
看她眼睛直愣愣的,好像对这玩意儿很有兴趣,男人低下头,得意地摸了一把袍边,又随手从桌上的笸箩里,抓出一把绢花,放在手心里揉搓。
“这是豹子皮。”
“冬天的时候,几只雪豹偷牧民的羊,叫一群藏獒给围住了。”
他一边说话,手里一边揉那雪白的绢花,就好像这花是羊,他是雪豹,又或者,他是藏獒,花是一只弱小的雪豹崽子。
他一伸手,就把它们给捏死了。
沈绿腰站在地上,有点拘谨,紧紧盯着豹皮大衣上的墨斑,一言不发,额头缠着的一圈孝布之下,小脸苍白,睁着黑眼睛,睫毛湿濡濡的。
男人见她这样,嘴角一勾,露出有点兴奋,又带点怜惜的神情,“其实就逮住一只,腿断了,本来也活不了多长了。”
说着伸手朝她脸颊上一捏,“害怕了?”
沈绿腰躲开,脸上有愠色。
见她生气,男人露出一点讨好的姿态,垂下眼睛,欣赏自己的雪豹皮大衣。
那镶了滚边的绒毛领口在他下颌磨来磨去,像是预知了自己的命运,以至于不得不提前讨好主人。
然而它的主人却冷漠无情,只献宝似的拽着它,朝女人道:“你要不要,这个给你。”
说着就要脱下来。
沈绿腰向后退了两步,一不留神,后腰撞到床头的描红箱笼上,把油灯给撞翻了,不由自主地痛呼一声。
满室黑暗里,男人呼吸忽然滚烫和急促起来。
沈绿腰心一慌,急忙弯腰把灯捡起来,重新点上,说:“我才不要。”
灯又亮了。
那大衣扣子是兽骨和麻绳作的,解开是很容易的,男人往起一站,胸前便大剌剌敞开,露出里面的湖绿色襕衫,上面绣着金色团花。
在这种穷乡僻壤,爱好打扮的男人本来就少,还不要说,穿这种鲜艳颜色的、绣了花的面料。
真是个纨绔子弟。
“不要算了,不识货的小东西。”
男人手一伸,将她抱在腿上。
两个人一起坐下去了。
被环抱在男人怀里,绿腰闻见一股掩盖不住的脂粉气。
她鼻子灵得很,从他打门里进来,她就知道这个纨绔子弟,才从娼寮妓馆出来。
是哪一家她都说得清楚,因为她从前作绢花之类,是常常到城里去给那些馆子送货的。
杏花、高粱烈酒、骆驼毛的土腥味、太阳下热辣辣的细碎金沙……
一定是县里最东边,靠近商路,常年有驼队歇脚的那家了,那家有许多高鼻深目的异域美人。
男人倾身下来,想要亲她耳尖。
沈绿腰飞快躲开了,然后冷笑着。
察觉她的冷淡,男人反而愉悦起来,从容地朝肩头取下一瓣杏花,笑道:“只是去谈生意,小醋罐子。”
似乎还嫌这话没有诚意,不能够降伏她的疑心,于是又解释道:“打吐鲁番过来一批驼队,棉花价钱很好,只是那帮人毛病多得很,就稀罕去那种地方热闹。”
沈绿腰莫名觉得好没意思,脸色讪讪地,从炕上下来。
她对气味敏感,闻见这些,未免反胃。
遂拉出小板凳,坐在离炕沿很远的地方,拿起针线,开始绣一个已经成型的鞋垫。
看着那鞋垫,男人问:“这是给严青的?”
沈绿腰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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