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滚着,一碗热乎的饺子汤,熨帖到心里。
几只圆鼓的饺子得紧着娘和妹妹先吃,韩珩转开眼不去嗅散开的那股肉香,目光凝在远处。
风呜咽着从四面八方灌进来,仅他的身板,如何挡都还有风漏进来。
房没了,地淹了,父亲也再也回不来了。
水还在涨,有人留下,有人离开。
舅舅统领滁州府兵,是正儿八经的七品校尉,他儿时就说不愿种地想像舅舅一样投身军营建功立业,一路上陆续有人跟随想要一同前往滁州。
可饥寒交迫一番赶路到此,都甚是疲惫,且好几个年纪小的一路劳顿受了风寒,人也不大精神,就连小妹也……
而今又被本地乡民排斥,亦有人萌生了退意。
他现在也不知,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了……
清浅月色落进少年眼底,显得格外孤寂。
“阿珩。”很轻的嗓音落来。
妇人面色有些疲倦,眉心间压着细细的皱纹,嗓音和眸光却温柔,冲韩珩招手。
“来。”
“你不是最喜欢吃饺子了,这是你的。”
“娘,我吃过了,你和小妹吃。”韩珩收回思绪,靠过来道。
复躺在韩氏膝上的韩璇,睁着眼睛,黑黄的脸上透着股病热的红晕,“阿兄骗人,我方才都听见你肚子叫了,上次带回来肉干你也是这么说的。”
“怎会,阿兄吃了,这是饿的快。”韩珩接过母亲递来的碗,就着饮下口汤,又夹起个饺子喂到妹妹嘴边,“啊——”
“璇儿才要多吃些,身体好了才能去滁州。”
“嗷呜。”韩璇细细咀嚼着。这是她吃过第二好吃的饺子,第一的当然还是母亲做的。
可再如何细嚼慢咽,嘴里最后还是只余稀薄的茴香味,她避开第二口饺子,看着他。
“阿兄,我想不去滁州了。”
手僵在半空,韩洵反应过来连忙接住,掉落在碗里的饺子还是不可避免溅起汤水。
“阿珩……”韩氏轻拍着女儿,抬眼看向韩洵,有几息错开他看向他身后的那些人。
“我和阿璇能照顾好自己,大不了等安生些再回去。你既然下定决心,就往前走,莫叫我们绊住了。”
“这怎能是绊住?!”韩珩用力摇头,放下碗握住母亲的手,“再说您和舅舅许久未见,您不是说也想去看看他?我可以不着急,等休整好了再——”
“韩珩。”韩氏眼底流露出些许复杂,她抬手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顶,“什么都等一个时机。”
“这一路拖拉着我们,待去了,若是风向变了呢。”
“招兵告示撤了,兵也早就练成了,怕是还没等见着你舅舅,就成了'乱民’,那些人跟着你,都期许个好出路,你不能——”她攥着儿子的手越握越紧,“不能还把自己当成个离不开家的孩子!”
“这事你得拿个主意。”
……
韩珩再端起碗时,已经凉透了。
最后一只饺子还是进了自己的肚子,这是只素馅的,凉意削减了香味。
分明不油腻,却哽在喉咙间,半晌都没能咽下去。
凉汤淌进肺腑,碗扣在面上,他闭着眼。
那股凉滚过全身,撕扯着体内剩下的余温,韩珩放下碗,捂着脸,浑身颤抖。
双眼模糊勉力睁开眼,皎白月色被一道如山人影挡住。
男人倾下身来。
……
烛火亮堂,映着两道身影。
禾穗低着头,笔尖在纸上走着,忽而覆下来道黑影。
“挡我光了。”她头也不抬,伸手推了下男人。
影子又绕过来,到了她身后。
任洵目光落在这方画着线条,框起来又是点点线线的图,眯着眼仔细瞧了会儿。
“这是……咱们镇的舆图?”
这是简单临摹的一份,方便涂画注释,禾穗画得抽象,没想到任洵还能认出来。
她点点头,“提前物色下以后开办卤味、速食厂的地儿。”
前前后后攒的钱原本只打算开一个卤味厂,已有的品先做着,往后再慢慢添些现代都卖得不错的无骨鸡爪、虎皮鸡爪、鸭脖、鸭掌之类的小零嘴。
速食算是和其他老板共营的那类,原本禾穗的钱是不够,但今时不同往日寻求合作的人只多不少,这么一合资建厂的钱够够的。
她手指着画圈的几个地方,轻轻敲着,“目前暂定这几块,改日还得亲自去看看。”
“嗯。”任洵点头,“地方看了,要雇多少人?”
禾穗转过头看他,吸了口气,“应该不少。”
任洵:“好,明日跟我去个地方。”
“?”
-
破败的庙宇,里外都是难民。
架着大锅的炉子就没熄过火,腾出苦涩的云雾。
褐色汤汁滚动,老医者佝偻着身子坐在一个还能称作桌案的案后。
桌面倾斜,笔搁上去就往一侧滚,叫一个面黄肌瘦的男子捡起,恭敬地递过去。
队伍还长,医者半眯着眼,招呼人过来,搭上脉略作思索,便指着那边那口大锅。
“咳嗽发热,风寒侵体,那边去排着。”
虽胡须白了,说话中气却十足,“孩子、老人往前来!”
队伍攒动,无声却都有序。
韩珩穿梭在或躺或站的人群间,手里握着盒眼熟的药膏。
禾穗看向任洵。
高县尉此番升迁调走,县令最是难受柳河镇的难民亦无人多管。
她有些明白他的意思。
正此时,一道少年声插进来,面上写满感激。
“多谢禾娘子!”
“当真是及时雨!”
禾穗神色一顿,她压根就不认识眼前这少年。
还有这大夫和药,平日家里和草药沾边的也只有……
目光再度挪到任洵面上。
男人脸色淡淡,瞧不出什么情绪,禾穗看过去时他却移开了目光。
“……”
可随着少年一扬声,后头视线接连落来,响起此起彼伏的谢声。
脑子里转过弯来,禾穗越发察觉到什么。
离开后,两人并行着禾穗忽然开口。
“你问我人手够不够,是想收留那些流民?”
不仅如此还两头做好事,都叫双方留个好印象。
“我怎么还不知道,你还会这一套呢?”禾穗盯着任洵瞧,恨不得瞧清楚他脑子里还暗戳戳装了什么。
“你把我当做什么人了,任洵?”她嗓音沉下去。
男人骤然侧过脸,收紧手。他想解释,可又无从解释。
“穗娘……”
“我不需要你将这些好事都揽到我身上。”禾穗摆手打断他,“灾民留下帮工,这事我也确实有在考虑。”
她抬眼,淡笑着摇头,质问却直直撞向他,“还是你当我就是个冷情冷血,眼里只有银子和利益的商人所以才想着——”
“绝不是。”
街道很空,两人嗓音被风绞碎,稀稀落落的散回来。任洵握着禾穗双臂,他嗓音都涩住了,又抿紧唇一字一顿。
“你不是那样的人。”
“只是我想让这件事再快些,再顺利一些。”
他也好走得放心。
禾穗不语,那双清透的眼眸一抬,灼灼地看着他。
任洵蓦得松开手。
“……并没有其他意思,如果这样让你觉得不好,那以后我提前和你商量。”
“不对。”禾穗眉心一点点蹙起来,“你还有事瞒着我。”
她错开他继续往前走,等不到回答,自顾开口,“你是不是也要去从军?”
此前破庙任洵离开的一会儿,禾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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