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容的思绪飘回了从前。
年幼的他常常在宫中肆意奔跑。一次,他不小心撞到了一位娘娘,正是贤妃。
贤妃并未因他的莽撞而恼怒,反而悄悄塞给他一块点心,柔声叮嘱他不要声张,因为那是专门献给太后的礼物。
身后的男孩只只比薛容大几岁,却已显得分外懂事,不争不抢。而女孩则撇着嘴,委屈地哭喊着,说母妃偏心。
薛容心中过意不去,便将点心递给了女孩,哄她别哭了。
贤妃抿唇轻笑,温言道:“都道九皇子伶俐可人,果真如此,不愧是皇后娘娘的儿子。”
她牵着薛容的手,将他带到另外两个孩子面前。
“这是璟儿和昭儿。你们是兄妹三人,平日里可以多来我宫里走动,也算是给我解闷了。”
贤妃的声音如同涓涓细流,温暖而柔和。
小薛容高兴地点了点头,自那之后,贤妃的永和宫成了他最常去的地方,薛璟和薛昭也成了他在众兄弟姐妹中最为亲近的两人。
然而,从何时开始,一切都变了呢?
薛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再次忆起庆宁六年五月的那一天。
文化殿内,古板严肃的夫子批评九皇子识字不精,定是平日有所疏懒。
薛容不服气,将他不久前见到的几个高深莫测的字写在纸上,得意洋洋地要师傅猜什么意思。
几位年迈的鸿儒摸着胡子左看右看,最后只得甘拜下风,承认自己才疏学浅、并不识得。
从那一天开始,从前所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
皇宫中稚子童真的幻想被强行撕裂,露出森严可怖、满是血腥的现实。
薛容再也没见过那些教他识字的老师,挚爱的母后死于宫女之手,温柔的贤妃娘娘再不看他一眼……所有人都离他而去。
他成为了宫中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疯子。
*
皇帝望着失魂落魄的薛容,眉目间依旧平和,语气却带着几分冷意。
“若非容儿聪慧,记得那行字,朕恐怕至今还被蒙在鼓里。朕待她一片真心,她却敢背叛朕,与那武家的和尚来往密切,还口口声声说是知己好友……咳咳……容儿,你觉得,朕该信你的母后吗?”
“即便如此,朕仍将此事压下,未曾废她,让她死后依旧享有皇后的尊荣——朕对她,已是仁至义尽。是她对不起朕。”
说完这番话,皇帝的面色似乎红润了些,仿佛心中的郁结得以宣泄,神情中透出一丝畅快。
随即,他话锋一转,语气忽然柔和下来,对薛容道:“为了替你母后保守这个秘密,朕杀了许多人。那些人也是为你而死。朕用他们的命,换你安心做朕的嫡子。朕时常想,或许正是那些人的诅咒,才让你得了疯病,也让朕病得如此沉重。”
“不仅如此,容儿,你的母后在临死之时,也在怨恨你。因为,是你与朕一同害死了她。”
“朕死后,这世上将再无你的容身之地。太后、皇后,还有璟儿,皆视你为眼中钉,他们绝不会放过你。你只有一条路可走。”
“容儿,朕是你最后的亲人了。陪朕一起去见你的母后吧。”
薛容面色灰白,唇齿微颤,却发不出一言。
皇帝的话语如同一把锋利的剑,将密旨上“陪葬”二字具象化为无尽的恶意与阴冷,牢牢缠绕在薛容心头。
薛容双手颤抖,仿佛再次被拉回那座大门紧锁的宫殿。
眼前浮现出飞扬的红绸,如同毒蛇猩红的信子,将他拖回深渊。
这是他疯病发作的前兆。
皇帝的这番话,轻而易举地击碎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生的希望,连同陈秀锦为他倾注的心力,也一并被抛却。
皇帝看着薛容的状态,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再无掩饰。
这一幕,被一直默默观察的陈秀锦尽收眼底。
也正是这一刻,陈秀锦暗自下定决心,向前一步。
“不要听他的!”
陈秀锦忽然开口,打断了皇帝即将出口的话。
皇帝未曾料到这个不起眼的女子竟敢打断自己,愣了一下,随即冷声呵斥:“大胆!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
陈秀锦却置若罔闻,一把抓住薛容的手臂,强迫他看向自己,目光坚定:“停燕,他在骗你。”
薛容已被皇帝的话动摇,听见她如此说,眼中浮现出一丝茫然:“你说什么?”
“我说,皇帝在骗你。”
陈秀锦的声音无比坚定,仿佛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终于让薛容稍稍回过神来。
皇帝勃然大怒,厉声道:“放肆!朕看在容儿的份上才未怪罪你的不知礼数,你竟敢指责朕!真是信口雌黄!朕与容儿之事,岂容你一个外人置喙!”
“是吗?”陈秀锦挺直腰杆,毫不退让,“既然如此,民女有几个问题想问陛下,还请陛下不吝赐教。”
“陛下登基之初,忌惮外戚与勋臣,常常借故打压,武家如此,邓家亦是如此。邓皇后的父亲,可以说是被陛下逼死的。”
“据民女所知,陛下并不像您所说的那般爱邓皇后。庆宁初年,宫中最受宠的其实是贤妃,也就是当今皇后。您口中的伉俪情深,在皇后因父亲、女儿悲痛万分之时,全无体现。甚至直到如今,在停燕面前,陛下还要用这些话来哄骗他。”
“您只是,在发现邓皇后的心可能不在您那里时,感到不甘心罢了。”
“陛下,您说邓皇后恨停燕,臣女却不这么认为。直到最后,邓皇后都深爱着她的孩子。陛下,您莫不是忘了,是您用停燕逼迫邓皇后,她才甘心赴死。”
薛容愣住了,声音沙哑:“秀锦,你怎会知道这些?”
陈秀锦轻轻摇了摇头。
这几日,她在沈世真的帮助下,见过许多命妇,还特意寻访了当年曾在宫中服侍的老宫女,以及薛家被抄家后流落在外的婢女。
从那些被忽视的、不起眼的女人们口中,她拼凑出了被皇帝谎言掩盖的真相。
陈秀锦当然不能直接将这些告诉薛容,只是从袖中取出贴身携带的锦囊,将里面的玉佩和簪子拿出,递给薛容。
“停燕,你应该相信,直到最后,邓皇后都希望你能活下去。她从未怪罪过你。”
那根金色的簪子在陈秀锦手中熠熠生辉,映在皇帝眼中,却令他目眦欲裂,厉声喝道:“这东西怎会在你手里!”
“陛下,这是薛皇后最后留给薛容的东西。它既然到了我手中,我便该物尽其用。”
陈秀锦扬起嘴角,握紧簪子,以迅雷之势扑到床榻前,将簪子最尖锐的一端抵在皇帝细瘦的咽喉上。
“秀锦!”
薛容惊呼,不知她要做什么。
病中的皇帝思绪迟钝,抑或是从未想过会发生眼前之事,他一时竟有些茫然,口齿颤抖,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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