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令晚了,硕连云麦之秋将至,夜晚越来越长,独自守夜的人又有谁?
萧祁坐在亭子里,七木懒散趴在小案上垂下尾巴摇,刻刀声声响,挥手拂去竹屑,烛光跟着恍惚。
竹子被削断了一排,散落在地上,下人们都不敢收,毕竟往日里这些竹子活着的时候,他们也没权利动。
王爷亲养的秀气儿子被宝贝心上人砍了,宝贝心上人还给气跑了,那能怎么着,只能跪院里等着领罚呗。
没想到,王爷回来后一点不带生气的,看着一地的竹子,眼里都透满【这是你的宿命】,甚至【这是你的荣幸】之意。
……
竹子便宜捡的――也不便宜,可霁泽云是真宝贝。
萧祁不生气,只是霁泽云走了让他有些怅然若失,收拾了断竹,准备给霁泽云新刻个竹笛来吹吹。
毕竟材料都是现成的。
七木抖擞精神,跳上萧祁的肩膀,绕过半圈卧下来,在肩上像个雪白的绒风领,尾巴搭在萧祁胳膊上,舔了舔萧祁颈侧的齿印。
“呼――”
吹去屑,萧祁转着刻刀,端详手里的半成品,“七木,看到这牙印了吧,唉――”
“你个猫儿都不咬人,他怎么还咬人呢?咬得真狠呐,你可千万别学,啊。”
七木轻叫,算是应了。
霁泽云躺在榻上,眼神空洞,睡了整整一个早上,他现在是一点睡意也没有了。沐浴的时候见到满身的红印子,羞得他脸比印子更艳色,【王八蛋不当人,早晚要他的命】。可霁泽云还莫名有些庆幸,是萧祁倒叫他没那么厌恶,甚至没那么难以接受。
回来时霁泽云就得到曹好下诏狱,赵义禁足的消息,不用问也知道谁干的,这是在给他报这仇呢。
心里痛快很多,这罪算没白受。
霁泽云不等十日,在府里缓养三日,第四日就上朝了,赵党没了领头的,几日也不见闹腾,朝堂上谈些正事,时间过得飞快。掌院学士和北渊王眼神始终没有交集,北渊王倒是盯着掌学,眼睛都没移开过。
几日前,萧祁就上过霁府,带药要探望霁泽云,被闫叔挡在了外边不让进,说是掌学病中不见人,有兄弟照料,也不劳王爷费心,说了一大堆,总之就是不让入府,萧祁理亏,又不想叫霁泽云生气,只得作罢。
上朝好几日,一下朝人就跑没影了,这是摆明了躲着他呢嘛……
那事像是没发生过,霁泽云不仅没找他算账,还躲远了,连个眼神也没给过萧祁。
倒叫萧祁更难受了。
今日一下朝,萧祁就得着机会将人给叫住,迎着笑脸,多少有些谄媚,“霁大人,你身子好些了吗?”
“……”好意思问??!
“不好。”霁泽云头也不转,温声答。
“哪里不好?我叫军医给你看看。”萧祁加快脚步跟上,与他并肩同行。
“不好。”
“不叫军医看?那哪里不适,严重吗?”
前人突然站定,萧祁差点没自己冲出去,他侧身微微俯下身,探索式观看霁泽云的脸色,与他平视。
静默半晌。
“听说曹大人死了,死在诏狱,”霁泽云遗憾地说,“我没见到他最后一面,心里总是过意不去呀。”
他觉得萧祁并不在意自己说的这句话,男人粘着自己的眼神没有丝毫闪动,嘴角依旧携带笑意。
霁泽云哼笑一声,敛起眼,抬手凑近萧祁,一副要与他说悄悄话的样子,“那肉串上杆子,都能上烤架子了,师傅好手艺啊。”
萧祁觉得耳朵痒痒的。
一句话过,人又迅速离远,这话算是道谢了,可萧祁算是半个从犯,也不能轻饶。
“你今日来……”我府上可好。
萧祁知道霁泽云身子已没什事,这几日心里想得紧,如今终于肯跟自己说句话,想让他来王府坐,趁现在时机最……好。
“钱阁老,今日恰好空闲,泽云给您煮茶去吧,”不等萧祁说完,霁泽云加了步子去赶钱文忠,将萧祁甩在了后边,只听他同别人说:“莲山清水茶,京城少有,带您尝尝。”
一定是时机不对!
“嗯?”钱文忠瞥了一眼霁泽云背后的萧祁,“哈哈哈哈!好啊!想叫你来很久了,竟然今日有空,不如现在就直接随我回府吧!”
钱文忠应得爽快,看着近日的形式,他猜出萧祁和霁泽云定是生了些矛盾,这人正到处躲呢。他也不怪霁泽云利用他躲萧祁,反倒乐意奉陪,自己和师哥都不成家,现在霁泽云是师哥的义子,那也算自己的小辈了,钱文忠爱惜霁泽云的才学,对人也多少偏爱些。
“泽云正有此意,茶会叫人送来的……”
萧祁无话可说,佳人已有约。
∮
“……”伤影看着主子来回踱步。
萧祁守在霁府外,等着霁泽云回来,偏碰上了奚铭。小世子这几日待在霁府,在师哥手底下安分许多,先前又收到阮清的信,心下斟酌着,青云屏也没去。今日师哥不回来,他想着恰好出门去趟青云屏,等阮清愿意相见,当面说清楚。
大门一开,两人碰个正着。
“这位想必就是北渊王吧,久仰大名了,”奚铭率先开口,师哥和这位北渊王的传闻奚铭早有耳闻,作为称职的好师弟,他定然要将这狼子野心,不怀好意,看不起自己几斤几两,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的男人赶走。“不知你待在这霁府门前是有何事?如若是找我兄长,那你可以回了,他不在府上。”
萧祁嗤笑,“兄长?阁下说笑了,他霁泽云怎会是阁下的兄长呢?”
“本王不挡你路,不是要离府吗,请吧,世子殿下。”
礼貌又君子。
“你竟敢调查我师哥?果真是不安好心,早有预谋!”奚铭端起世子的架子,“也罢,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不必多说,师哥是本世子的人,不是你能肖想的!”
“也不劳费心,本世子住在这府上,是光明正大,名正又言顺,不想离府。并且,我只要在这霁府待着一天,你就永远别想进霁府大门!”这话说得越来越不对劲,可奚铭不觉得,他就是要告诉萧祁,霁泽云是燕国奚亲王府罩着的人,而他是霁泽云的亲师弟。
亲师弟懂吗!
伤影咽了一口唾沫,在一旁瞄主子的脸色,他真想上去捂住这傻子世子的嘴,告诉他一个人生大道理!
――别活的好好的要找死。
“嗬。”
“你的人?你的什么人?他能是你的?”萧祁睥睨,他虽然在意奚铭住在霁府,可霁泽云什么样,他再清楚不过,眼前此人不过是泛泛。
“怎么?北渊王莫不是不信呀,”奚铭不是没关注过师哥的状况,“听说你总是骚扰我师哥,还不要脸的让他歇在王府上,非分之想溢于言表啊!”
说着,奚铭不由得笑笑,“可是我师哥根本就不将你的所作所为放在眼中,不曾做出任何回应,甚至与你刻意保持距离,”接着又是一声冷笑,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与嘲讽,“北渊王,你也不好好想想,收起你那些不正之风吧,我师哥根本就不想搭理你。”
“傲世轻物的王爷,闭门羹还吃不够吗?本世子劝你适可而止。”
“他是我的,你还有任何问题吗?看清楚状况,如今在拒之门外,不受待见的人是你,而同在一个屋檐下,与他朝夕共处,日夜守榻而眠的,是我!”
奚铭故意刺激萧祁,江湖里走过,这嘴就不饶人的。不就是又一个看上他师哥脸蛋的男人吗,那当然怎么说能让人生气就怎么来。
伤影:“!”我滴乖乖!我的死期来得这么快吗!
伤影眼见着主子的脸色越来越阴暗,眼里的寒光深透渊低,他猜若不是顾及眼前不要命狂言的人,是霁泽云的亲他妈的亲师弟,估计早就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了。
就躺在地上戳一戳还会吐出最后一口热气的那种。
“关门,送客!”
青云屏不去了,奚铭要为师哥守大门!防淫贼!
这是他师弟这是他师弟这是他师弟这是他师弟这是他师弟,萧祁心中默念,压制这升腾而起的攻心怒火。
拂袖而去,对身后的伤影说:“传信给阮清,让她自己想办法,让霁泽云这便宜师弟滚出霁府,立刻就办,今日我再来,要他消失。”
伤影领命俯首,在“又多活一日”的喜悦中心道:明白了。今日已不剩几个时辰了,阮清你自求多福吧。
∮
“什么!阮清姑娘邀我相见?!你再说一遍,快快!”奚铭欣喜若狂,几月无果,终有变数啊。
果然苍天不负有心人,铁杵也能磨成针啊!
青云屏来的小厮这种场面见得多了,不紧不慢的说:“公子,您别激动,别那么激动,啊,”小厮平复着奚铭的心情,“是,公子,我们青云屏的阮清娘子邀您前往青云屏相见,那是越早越好啊。”
“好!好好好,立刻就去,我我我先换身新袍,你快回去传话吧。”
守门决心飘散如烟,嗯……信念不够坚定啊。
逐峰先生想必会后悔,当初削减了小徒弟的意志力训练,而带他去抓鱼这项重大决定的!
[未时三刻]
霁泽云靠在车壁上,随着马车行走的频率轻轻摇晃,闭眼休憩。那药或许真有用,可日日喝着倒叫霁泽云不痛快,嘴里苦味总是聚着,他觉得散不掉。八年前也这般灌过药,现在猛的一来,日日夜里都梦到那风雪血腥,糟粕的军粮分到手里也成了苦的,不吃就等着饿死。
启阳安明在马车外没打扰,赵义禁足朝政插不上手,折子全送到文荟院披红,公子几日都没什么精神了,就路上这点时间,休息休息也好。
不多时,车内问话:“安明,今日的折子带回府里,交代李万大人,有事替我答复了,让他自己做主就好。”
“是,公子,”安明说,“府里世子传来话,说今日有约,暂时是不回来了,药他已吩咐煎上了,叫您莫要忘了喝。”
车内叹气,少时无声,“嗯,知道了,去办吧。”
“公子公子,启阳昨日买了些云糖,可甜了,药太苦的话就吃颗云糖吧,”启阳坐在车横上,仰头朝帘子里笑,“绝对没苦味了,全是甜的!”
帘内轻笑:“买了糖就留着自己吃,你家公子没那么娇气。”
霁泽云问:“阿铭可有说去了哪儿吗?”
启阳答:“说了,阮清姑娘约去青云屏了,许是被世子殿下的坚持所感动,终于肯相见了呢!”他转过身子小声问:“要人看着吗?”
霁泽云放下茶盏,马车到了,“不必,随他去吧,悦来客栈的间叫人打扫,阿铭今日不回来,应该在那儿歇。”
“好嘞公子!”
闫叔在门前接,迎着霁泽云向里走,“公子,药煎好了,现在端屋里去吗?”
“先温着,我歇会儿再用。”
“是,公子――那个…”闫叔明显支支吾吾的。
“有什么事吗?说吧。”霁泽云手执落血挡光,微敛着眸,太阳悬在眼前有些刺眼。
“这几日王爷每日都来,您叫老奴全给拒了回去,今日王爷又来了,等在府前许久都没走,被世子殿下给碰上,殿下说了些激人的言语,给王爷气走了,”闫叔说,“这事老奴不知算不算大,来跟公子说一声,别为着这事与王府结下梁子,坏了公子的事可不好啊。”
霁泽云沉默的想了一会儿。
“无妨,王爷不会将此等小事放在心上的,”转角进了浅云居,他在屋前站定,“可此事阿铭做法欠妥,哪日回来叫他找我,传我的话,府里人万不能有样学样,见了王爷都放尊重些。”
霁泽云拿落血点了点,示意闫叔可以先退下了,“安明回来叫他把折子别放书房了,拿浅云居里来,药半个时辰后再端来。”
“是,公子歇息吧,老奴告退。”
闫叔躬身退出浅云居,刚好一把抓住正往里跑的启阳,压低声,“唉?干什么去,跑这么快不怕摔了,别扰公子,公子要休息了。”
“闫~爷~爷――”启阳撒着娇,两只手握在胸前,“公子现在休息,夜里还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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