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黄金’在手,bread不愁,love迟早拥有。”
小图笑到需要擦拭眼眶,很有兴趣和谢知之就此再聊几句:“尤其是,人们将‘love’狭义地只理解为性缘爱情的时候。”
她这样轻易地就顺着话题自己说下去,还连连押韵。
谢知之今早试探过一次,能够察觉到小图并不怎么想谈及自身真实情况,好在她恰好也更乐意听这位前辈“闲聊”讲讲入行以来和其他主播同事相处时的见闻。
与人们刻板印象中,主播大都是没吃过什么苦的年轻人投机取巧,一心妄想天降流量大馅饼不同,在小图的“故事”里,她所见的大多只是普通人,甚至苦命人。
就小图个人所经历过的公司公会和同事来看,底层主播们的境况,搞不好比普通牛马还要艰难……说难听点,惨得都快接近精神鸡鸭。
如果说牛马的痛苦在于出卖了一生的时间精力干无意义的脏活苦活,以至于累到逐渐丧失自身灵魂。
那底层的这些小主播,一开始在暗地里标上价格售卖的就是自己的情绪、精神价值,持续维护榜一、不断吸纳新粉……从来不只是直播进行时的工作。
爱豆、明星若是与粉丝私下联系,那的确是偶像失格的死罪之一。但在直播圈,不私下高频联系维护粉丝尤其是榜一的话,那才是主播不会来事、没有职业道德的表现。
当然,掏观众口袋里金钱的同时,他们也无可避免地掏空了自己。
“我之前认识一个比你略大一些的游戏主播,是个马上大四毕业的男大学生。”小图道,“或者更准确地说,刚入行时,他还是游戏主播。他一开始吧,至少看起来是,非常的……”她思考了一下措辞,“傻白甜。”
“‘游戏’在社会大众眼里的风评,你应该比我更有切身体会。”
谢知之接道:“‘我家孩子学习不行、颜值不行、人品不行,啥都不行,但只要打游戏,那他完全就是被游戏毁掉的!’‘打游戏既没前途,也没钱途,纯纯浪费时间金钱’……”
“不过,就算孩子真能借助游戏赚钱,大多数家长也不乐意……他们眼里,工作体面与否更为重要。”
小图说:“那个主播简称S吧,就是这样顶着和家长闹翻冷战的压力入行。我最初遇见他时,就是他颗粒无收的开播第一天,被运营在群里点名批评后,深夜在公司走廊上脆弱地嚎啕大哭。”
“但其实据我个人身边所见的经验来看,游戏主播最初开播一个星期没有收入都正常。”小图冲她眨了眨眼,唏嘘道,“像你这样借不露脸视频引起吃瓜观众兴趣,自带初始流量起号的可不常见……”
谢知之倾听的诚意十足,立刻捧场问:“然后呢?”
“他其实也算个好苗子,开播两三天的时候,就收到了第一个百元价位的礼物,随后越来越好。但或许直播圈就是最体现金钱对人异化的地方……”小图顺手搅了搅店家刚送上来的海带丝汤。
做直播这一行的,很忌讳爱上客人。
但这个主播S,先是一厢情愿地将第一个打赏他的观众夸张看作是“绝境中第一个送他面包的人”,接着又在日常维护中过于越界:会因为对方不及时回消息就不开心、一旦这个观众当天没来看他,下播后,他就会顺着这个观众的列表去看对方关注的其他直播间有没有人在……
“底层游戏主播赚钱的主要方式,并非直播时的礼物收入,这一项,平台、公会抽成太多了。”小图还好心地向谢知之科普,“他们积累起一定量粉丝后,就会私下在群里接活,陪玩、代打,要求直接转账,不给平台和公会赚中间商差价。”
S主播因此才得到了特殊观众的游戏账号密码。在对方不来看他却看其他主播的日子里,自认为极大付出地一直代打对方账号升级。
“你能想到这种行为的不妥之处在哪里吗?”小图问。
裴率在谢知之意识里不屑道:“玩家找代打固然可耻,但未经本人允许染指游戏账号,更是……”
她想了想,并没有被裴孔雀带偏:“工作上带着私人感情的做多,就是做错?更别提他们就只是网络偶遇而已。”
小图赞许地点点头。
她刚开始还很同情S主播。但在他天天讲、日日念之后,很快到了一听见对方强调“第一个给面包的人是不一样的,哪怕未来会有打赏上千近万的新榜一大哥,S对第一人的感情是最特殊、不会再有的”,就需要忍笑的地步,从此就给那个特殊观众起了个外号叫“面包人”。
期间,主播S不只有失去“面包人”的怅惘,他还曾很迷茫于每日成百上千的礼物收入,一度因为自己好像没做什么就获得这样高的收入而感到愧疚……这也是小图起初认为他“傻白甜”的原因。
“我那时还劝过他,普通游戏主播就是以此为生。他不是毫无付出,也需要实力过硬、能让观众粉丝学到技术,或者提供极高的娱乐情绪价值,粉丝才会打赏……只是主播贩卖的这种‘商品’是隐形的,他如果想不通这点,就不该来从事这个行业。”
小图叹了口气:“但最终发现,还是我把他想得太好了。”
S主播获得心安的方法,仅仅是决定私下再多帮“面包人”的号上分。
可即使他已经如此努力,仍旧没能挽回他的“面包人”。
更惨烈的是,在他第一次参加直播PK时,愕然发现这位“面包人”,竟还是对面不露脸的助眠夹子音主播的榜一大哥!并且他大手一挥,就助力了S主播的初次PK惨败。
“从那以后,他一反常态,走上了自称‘黑化’的道路,变得热衷于私联,煽动、讨好其余粉丝氪金。仿佛只有第一个‘面包人’才是他的人类粉丝,从第二个粉丝开始,给他送礼的就只是待他宰割的韭菜……”
谢知之听得皱眉:“他最后不会真因此做大做强,成为知名游戏主播了吧?”
“没有,他小有起色后,很快就嫌弃平台和公会抽成太多,放弃在公会登记过的账号直接离开了。后续凭着原先积累的粉丝群,这里面还有最早帮忙充数的我呢……他又在个人新号挣扎直播了一段时间……不过,最后还是在家里关系的安排下工作去了。”
谢知之若有所思:“直接离开?公会不追责吗?”
小图解释:“这就属于‘民不举官不究’的范畴了……”
她们一直聊到小图的闹钟响起——她一早就定好这天下午的高铁票返校。
谢知之习惯性提醒:“小图姐打车前记得再检查一下购票信息。这边常常遇到将‘山月山站’和‘山月站’弄混的旅客。两个高铁站只一个字不同,实际距离却差很远,走错了很容易误车。”
小图略一愣,很快弯了弯眼睛,意识到对方是真的有把她讲的话都听进去。
她刚刚才吐槽过,颜值主播的工作只是直播间观众看来的光鲜亮丽,实际上,很可能主播本人一天天地全困在摄像头前狭小的范围里,每天高强度十几个小时地直播……吃饭和生活必需品购入全靠外卖快递,一个月都不一定能出一次门。
“虽然之前公会都在传青阳你和小方有亲戚关系,”走之前,小图真心实意地建议道:“但即便如此,这个公会也并不是个值得为之奋斗一生的工作单位。”
谢知之说:“我会好好考虑的。”裴孔雀本人一直跟着在听,应该会做出他自己的判断吧。
成年人的冷漠和边界感,有时是很难划分清楚的。多说一句,也许就真能点透对方及时抽离火坑,但也有可能会让对方判为越界,感到不适。
好在就算“不适”,那也只是对方的主观感受。小图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有话直说:
“青阳老弟,暑假直播玩玩也就罢了,你这个年纪还是沉下心先把书读出来比较靠谱。你有这样的颜值和脑子……主播的职业前景,大概率会是你将来众多职业选择里,最差的一个。”
小图乘坐的网约车汇入车流,很快就消失不见。
0807号道:“我还以为你今天积极见小图,是想获得新的直播相关写作素材,比如她们颜值主播工作的细节。毕竟宿主搞游戏直播,内容还是有所差别……”
“我是这样想过,”谢知之承认,“不过今天刚见面就意识到了问题。裴孔雀虽然好看,但他是个男的。近段时间,我晚上在意识空间里做功课,大致浏览各类直播间境况时,你也凑热闹一起看过吧?颜值才艺主播主要就靠PK赚大钱,至于他们作为惩罚的擦边卖点……”那确实不是个适合和未成年探讨的话题。
“小图姐已经十分善良,做得极好了。方便提点的她都有说,还针对搞游戏直播的‘我’专门提了一个游戏主播的例子。”她打开裴率手机,“而且,从昨晚开始,公会里是有好几个女主播同她一样离开的……”
来自小方的数十个未接v|x语音和手机电话,扎眼地闯进视野。
最新来电锲而不舍地响起。
裴率疑惑:“你接就是了昂。”
小方在电话里声音急切地通知说有两个好消息,一个极其好,一个极其坏,但都需要面谈,让裴率立刻到公会来。
这个堂哥急着找他就没有过好事,想必这次也难例外。
拿回躯壳控制权的裴率在会议室外不耐烦地敲了两下,听见里面模糊交谈的声音一个急刹,很快又传来小方亲热到虚假的“快请进”。
长桌一旁已经坐了两个人,除了小方,还有一个穿商务套装的中年男子。
他拉开两人对面的椅子坐下。
会议室里一时分外安静。
等了半天不见对方上钩开口,小方只好板着脸自己先说:“坏消息是……”
“稍等,打住,”裴率一点都不客气,“我更习惯先听好消息。”
小方气得面目狰狞了一瞬,想到接下来还需要本人配合的工作计划,到底还是忍耐了下来。他示意中年男从公文包里掏出文件。
一叠资料被重重地滑到裴率面前。
谢知之照旧手撑在一旁,俯身下来就着他的翻看一起阅读。
以往她梳双髻,在这种靠近的姿势下,装饰的红色锦缎发带偶尔还有可能会飘拂过他手背、手臂,她自己不拨动,裴孔雀也从来仿若未觉。
现下她虽然披发,长度也就及肩,仅仅距离拉近了些,毫无接触的情况下,他倒不自然地避让了一下。
根据过往共读的经验,谢知之的阅读速度至少是他的一倍以上,裴率便只按照她的阅读速度翻了一遍到手的文件,自己囫囵扫过。
“初看下来,感觉就只有宣传本区文旅的这个项目有些许含金量。就算你接下来不在直播主播行业深耕,参加过这种项目的经历,写在求学或求职简历上应该都会比较漂亮。”她说。
“可既然你说‘初看’,意思就是我们其实也不急着当下就做决定吧。”裴率默契接道。
他合上文件,顺手理齐了堆在一边,对小方说:“这些里面具体选哪个接,等我回去考虑好会告诉你的。所以,坏消息是?”
“你还想挑挑拣拣?”小方惊怒,“但凡能赚钱的,全接下来!”
“是吗?”裴率挑眉,从文件堆里挑出先前匆匆扫过都令他印象深刻的一份,摊开滑向小方——
宣传示意图里,只穿短裤的八块腹肌男站得整整齐齐,上半身像是涂过油一样发亮,正在商场大楼中庭表演……
“只有满十六周岁,且完全靠自己劳动收入的18岁以下未成年,才能视作法律意义上的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你不会忘了,我还属于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签约也需监护人作为法定代理人追认吧?”
这可是当初他跟着谢知之仔细背过的法律名词和知识,大概就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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