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滕十二和颜子畯先后离开栖归楼,许翎竹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方恂的头疾得到了很好的控制,宗暮非每日都来诊脉,给他熬制了新的汤药,又配了新的熏香,他再没犯过一次头痛。然而许翎竹却日日不得安寝,终于熬不住,去药室向宗暮非求助。
“宗神医,你救救我吧,我昨日只睡了两个多时辰。”
宗暮非闻言,从成堆的药草后抬起头,蹙紧眉:“手。”
许翎竹听话地将手伸过去,又打着呵欠补充道:“前日只有不到两个时辰,再前日也差不多,这些天,我睡得简直比方恂还少,明明很困,却就是睡不着。”
“药方,我给你开,这不是多难的事。”宗暮非很快松开三指,从不知什么地方拽出一张纸,“但我的药不能保你长生不死,你最好少操些闲心,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我的笔呢?你看见我的笔了吗?”
许翎竹撇撇嘴,伸手从一摞医书背后将笔墨拿到宗暮非面前:“小颜才走几天?你这药房,怎么这么快就乱套了?”
“药材可没乱,只是找不到笔罢了。谁知道你要来?我平时又很少用笔。”宗暮非嘴硬道,沾上墨汁,开始写药方。
“唉,”许翎竹轻叹,“我实在放心不下,滕十二多勇而少谋,小颜武功又有些勉强,想着他们正孤身犯险,我如何能踏实入睡?”
“就算天塌了,你也要好好睡觉。”宗暮非把药方递给她,“给,自己去让弟子抓药煎药。”顿了顿,似实在看不下去她愁眉不展的神色,伸出手,重重点了她额头一下,“别多想了,天不是没塌吗?当初大家都仔细斟酌过,让他们二人去,不是最好的法子吗?再说,现在也不能把他们叫回来了,咱们就好好等他们的消息吧。只要你和方恂安然无恙,栖归楼的天,就永远不会塌。”
阳光落进窗扉,满室药香熏着鼻翼,她竟一时怔然。半晌,她终于笑了,拿着药方起身:“多谢,那我走了,你有时间啊,还是收拾一下你这药房吧,等小颜回来,他一准儿要骂你。”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再操心别人,当心彻夜不眠。”宗暮非毫不客气地回击道。
许翎竹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去找弟子抓药了。
只凭宗暮非这两句话,她当然不可能就此放下了心。
然而现在,她能做的,也只有等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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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许翎竹并没有等太久。
一个月之后,方恂收到了暗部送来的消息。
“滕十二失手被擒。”
许翎竹也在,于是他看过字条,就将它递给了她。
许翎竹看着,却沉默了很久。
“先下去吧。”方恂对那暗卫平淡道,暗卫应声,如影子般消失了,他侧目向许翎竹望去。
“我想……”许翎竹低低开口,将字条放在烛焰上燃尽,顿了顿,复又长叹一声,“最近这段日子,其实我一直在想,我们,或许做了一个错误的决策。”
方恂不言,眼底那平静无澜的湖面,似倏忽泛起一痕涟漪。
转瞬即逝,仿若错觉。
“小颜那边,似乎也并不顺利。他早已潜入南青剑派,却迟迟再无消息传来。”许翎竹声线微黯,“滕十二……我其实从来没指望他能杀死沈世卿,但却没想到,他未能逃出织凤楼。”
安静半晌,方恂终于淡淡道:“南青剑派那头,我已派人过去了。而滕十二,无论如何,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许翎竹叹息:“先静观其变吧。”
据暗卫转述,沈世卿对滕十二的行踪早有察觉,他搬出常居主楼,却留下替身,引诱滕十二前去。滕十二果真中了圈套,他一人武功高强,却难敌织凤楼十二名暗卫围攻,虽拼力斩杀数人,但最终仍受了伤,被关进了地牢。
——他是被关进了地牢,他仍然活着。
沈世卿没有杀他,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与吴成思暗中联合,两派围剿栖归楼时,滕十二会成为他们的人质;第二,他并未与吴成思暗通款曲,留下滕十二,是为问出那个真正要杀他的人。
无论哪一种,沈世卿都不会立即杀死滕十二。
如今局势未明,她不能轻举妄动,她必须再等一等,然后才能去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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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昏暗的地牢中烛火一星,滕十二倚在冰凉的石壁上,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一只绕着烛焰飞舞的小虫。
那小虫飞了一刻钟,他就一动不动地看了一刻钟。
阴牢里突然吹来一阵风,烛焰倏忽一晃,滚烫的火舌扑上那小虫翅膀,它几乎来不及挣扎,就被卷进火焰,霎时间只余下灰烬。
滕十二打了个冷战,骤然回过神。
他不能死在这里。
他挣扎着坐起身子,背上的伤口流出脓水,痛入骨髓,他不得不紧闭双眼,颤抖着喘息许久,才扶着冰凉的墙,缓缓站了起来。
他已经在地牢里待了多少天?
看不见太阳,看不见月亮,饭菜送来的时间也极不固定,他无法计算时辰。最开始几日,沈世卿还时常会来,拷打他,逼问他,可是他什么都不说,沈世卿也终于不再管他了。
关在地牢中的人不多,看守弟子离得很远,那只飞虫,是他今日唯一见过的活物了。
也不知方恂和许翎竹是不是早已接到了消息,他失败被擒,是不是打乱了他们原本的计划?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如此想着,滕十二不由得有些自责。
他要想办法逃出去。
左右四顾,昏昧烛光映出一间逼仄牢笼,除却半室稻草,再无他物。滕十二细细摸索了一遍,竟连一个石子都没有,看来织凤楼地牢,真不是容易离开的地方。
不过这一次,滕十二没有再冲动。
半个时辰之后,一个弟子送来干冷的馒头,滕十二装作不省人事,缩在牢房一角。那弟子连叫几声,不见滕十二应话,心下不禁有些紧张——楼主说要留活口,他昨日还能吃饭,怎么今日却没了动静?不会是伤得太重,就这样不行了吧?
那弟子连忙打开牢门,上前查看,才到滕十二身边,突觉眼前疾风骤起,他只看见一个深灰色的影子一闪而过,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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