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逢昭目光一凝,缓步走近那堆杂物,月光下,一颗孤零零的人头赫然出现在眼前。
她眸色沉了几分,低下身仔细打量尸首旁散落的物件。的衣襟边,一块暗色的玉牌静静躺着,形制精致,正中刻着一个篆体“霍”字,牌身四周雕有流云纹饰,显然并非寻常之物。
霍家,太后娘家的人。
她出发前霍昭和她的耳语便是—— “如若有机会接近霍家人,请尽量帮我保护他们。”
可如今这霍家子弟,死状这般惨烈,尸首分离。
她向来冷静,可此刻,一丝难以遏制的烦躁从心底涌起。
霍家已是式微之势,虽有霍太后撑着,撑得住多久,尚未可知。
萧阑的突然出现,霍家子弟的死亡,二者绝非巧合。
她该怎么做?
……该怎么向霍昭交代?
叶府。
叶逢昭翻过院墙,脚尖稳稳点地,只见院中灯火如豆,阿棠正立在廊下等她,见她出现,立刻迎上前来问道:“娘子怎地去了这么久?”
“说来话长。”叶逢昭语气平静,理了理衣袖,“去拿我带来的行李中找到柚子精油和香露,再生个小炉,把我这双鞋烧了。”
阿棠一听,转身回房间去取叶逢昭所需之物。
叶逢昭脱下用布条包裹的鞋履,看着沾血的鞋丢进火炉,渐渐被火光吞灭,狂跳不止的心才堪堪镇定下来。
叶逢昭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全告诉了阿棠。
“小姐,”阿棠沉声问道,“需要派人查查那块玉牌主人的来历吗?”
“不必。”叶逢昭眸色冷淡,“恐怕,明日就知道是谁了”
火炉中的火焰渐渐熄灭,鞋子已烧成灰烬,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柚香与焦味混杂的气息。
叶逢昭垂眸看着炉中最后一点灰烬化作飞灰,心中乱得很。
“阿棠,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到亥时四刻。”
“我要去看看母亲。”
“夫人这时候可能已经睡下了。”
“无妨,我只是看看,不一定进去。”
叶逢昭独自向母亲的院子走去,灯火从窗棂内透出一层柔光,院内静谧,偶有虫鸣,似乎母亲尚未入睡。
站在门前,她抬眼望向紧闭的房门,母亲身边连个侍奉的人都没有,心中微微一沉。想到这里,叶逢昭心里已悄然盘算起来。只要能在母亲身边安插她的人,或者叶府能安插她的人,许多事便能更好办……
她低头沉思片刻,忽然听到屋内传来母亲柔和的声音。
“何人站在外头?”
叶逢昭愣了一瞬,下意识抿了抿唇,声音未发,眼眶却微微一热。胸口莫名泛上一阵委屈,连她自己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已抬手推开了房门。
柳惜慧正在灯火下看书,见到她进来,眸中微露诧色,还未开口,叶逢昭已一步上前,扑进了她的怀里,双臂紧紧环住她的腰。
“娘……”她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点委屈的撒娇,“我昨天及笄太累了,都没来看您,今天想着有点对不起您。”
柳惜慧怔了怔,轻抚着她的背,轻声笑道:“原来是为了这点事,昭昭,你是长大了,自然有自己的事,娘怎么会怪你?”
叶逢昭埋在她怀里不说话,只是抱得更紧了些。让她原本绷紧的心弦逐渐松弛下来,鼻尖满是母亲身上的淡淡香气,原本见到那颗头所被恶心到的情绪也在缓解。
柳惜慧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哄道:“好了,别多想,娘知道你心里有我就好。”
叶逢昭半晌才抬起头,眼角微红,声音软软的:“娘,抱抱我,再多抱一会儿……”
柳惜慧笑着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柔声安慰:“好,娘抱着你,什么时候想松开就再说。”
她轻轻拍着叶逢昭的背,目光中满是柔情。
晨光熹微,卖早茶的货郎挑着担子,他每日如此,走街串巷,将新鲜的茶汤和糕点到坊间去卖,今日也不例外。
他熟练地转过一个拐角,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巷尾的墙角,似乎有什么东西倒在那里。
货郎脚步顿了顿,心中升起一丝疑惑。莫不是哪个醉汉昨夜宿醉,倒在这里没爬起来?这种事他不是没见过,正想着要不要绕开,忽然,一阵微风拂过,吹起那团黑影的衣角,露出一截惨白的手腕。
他心头倏然一跳,猛地止住步子,瞪大眼看去——
那不是醉汉。
那是一具尸体,还是无头的。
“啊——死人啦!”
货郎惊叫一声,手中的担子摔落地上,汤水着糕点洒落一地。
叶逢昭醒来时,窗外已透进浅浅的晨光,耳边传来母亲均匀的呼吸声。她微微侧头,看着母亲沉静的睡颜,悄悄起身梳洗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路过下人的小厨房时,隐约听见几个丫鬟在低声议论。
“听说了吗?霍家的二公子死了。”
“是啊,就在今早,尸首被人发现,脑袋都不见了!”
“真是太可怕了,天子脚下居然发生这样的事,谁知道下一个会是谁?”
叶逢昭脚步微微一顿,眼神变得幽深。她垂下眼帘,默默走过丫鬟们身旁,神色如常,心中却早已盘算起来。
转身回到院中,她换了一身男装,翻墙而出。
巷子不远处,便是京城中达官显贵的宅邸聚集之地。平日里此处静谧,然而今日却显得格外不同,巡逻的护卫明显比往日多了几倍。
叶逢昭远远地隐在树后,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两名官兵正低声交谈,一人面露凝重之色。
“这霍家的事,怕是牵连不小。巡逻之令还是由宫中直接下达的。”
“是啊,听说太后震怒,皇上下令彻查……这可是霍家子弟,死得不明不白,京城里谁不忌惮?如今达官贵人们个个自危,生怕下一具尸首就是自家门前的。”
叶逢昭收回目光,转身迅速隐入街角的小巷中,正准备回去,却在转角处隐约听到一阵痛呼。
她脚步一顿,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名青衣男子半倚着墙,尝试跳着走,又停下来。那青衣男子眉目清隽,脸色却隐隐泛白,额角渗出薄汗,似乎正忍耐着伤痛。而在他身旁,一名白衣少年神色紧绷,微微前倾着身子,扶着对方,一双清秀的眉眼满是对青衣的关切之情。
叶逢昭目光微微一转,便看出了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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