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封嶙,莺君踏进宋府的门,便见宋琦刚结束夜巡,在院子里脱盔甲。莺君默默上前,帮他把甲胄挂好,枪缨梳齐。
“门口那个便是封嶙?”宋琦倚在墙边,静静盯着弟弟:“怎么他把你送回来了?”
莺君叹气。
宋琦又道:“我送你的耳坠子怎么也没了?”
莺君轻触耳朵,发现那一只金镶绿松石的耳坠子不见了,想必是昨晚和齐克污起争执时弄丢的。莺君心中更郁结几分,将昨晚之事一五一十告诉兄长。
“他胆子倒是大。”宋琦眼神陡然阴郁下去。
他本以为昨晚莺君和封嶙太过激烈,以至于把他送的耳坠掉了……却不想是受了齐克污欺负。相比起来,他宁愿是前一种原因。
“是啊,幸亏封嶙突然来了。”
莺君伸手掏宋琦的鞍袋,熟练的摸出几枚方糖,放在手心给马儿舔食:“哥,你送我走一趟,我要去见爹。”
宋琦翻身上马,带着直奔宫门处去。
莺君会骑马,但如今他头痛欲裂,只怕摔在半路上,因此还是与宋琦同乘更有安全感。
他去找宋有福,正是为了昨晚之事。
齐克污挨了揍,齐家不可能善罢甘休,肯定要去找宋有福的麻烦。但如果在宋有福得知原委前就被齐家找上门,而他又无法利用齐家口中的信息,对事情进行清晰的判断——那么便会陷入十分被动的境地。
今日宋有福歇班,早上便能出宫回家。
两人一路赶到宫门前,正瞧见宋家接人的马车。车夫见他微微讶异:“公子怎么来了?”
“我爹还没出来?”
“没——”车夫顿了顿,突然一指:“哎,那不就是总管嘛!”
莺君探头看过去,正见宋有福从宫门走出。与此同时,两个仆役也小步向宋有福跑去——一个穿着齐家的号衣,另一个则是封家的。
兄弟俩交换一个眼神,宋琦闻风而动,拨开两个仆役,将宋有福拽到马车上。
宋有福见两人来,便知出事了。
“封嶙把齐克污打了。”莺君简要复述昨晚之事,却故意省略了有关春雨的那一段。他道:“事情闹得不算很大,但也有不少人瞧见了,不知齐家怎么处理。”
宋有福震惊不已:“封嶙干的?”
这小子太有种了吧?
莺君点点头:“他绝对有问题。”
”为何?”宋琦问。
“太古怪了。”莺君分析道:“我昨日与他相处几个时辰,此人言行举止虽古怪,但言语对答皆如常人,绝对不是傻子痴儿。”
“此外,他动手数路完全是军中把式,且惯使长兵器,大概像矛或枪之类。如果打起来……”
莺君指了指宋琦:“你打不过他。”
宋琦平白受了一箭:“当真?”
他能步步高升,不仅靠宋有福这个好爹,更靠自己一身武艺。
“绝对当真。”
宋有福陷入沉默,他敲敲桌面,思索道:“可此般少年才俊,封相又为何将他关了二十年呢?”
“我也想不通。”莺君头皮发麻道:“而且见了我一面,他就信誓旦旦告诉封相,说一定要娶我。我自然婉言谢绝,可只怕封相……”
宋有福彻底沉默了。
他懂莺君未尽之言:随便一撩拨,对方就上钩了,要自己负责怎么办?对方家长找来,说孩子被带坏了怎么办?
“无妨。”
半晌,宋有福才艰难道:“被我们莺君摸摸,难道还委屈他了?”
宋琦也附和道:“就是,多少人还巴不得和我们莺君说两句话呢。”
“哎,下个月是不是开恩科?”宋有福忽然想起:“咱家怎么记得有武举科,齐克污还打算是今年应考?”
“是。”莺君笑道:“今年恩科开进士、武举两门。齐克污如今受了伤,可就考不成了。”
本朝沿袭旧制,科举三年一次。每次考试开科多门,包括进士、明经、明法、明算等科,并另开科武举,选拔军中人才。去年刚刚考过一次,今年陛下五十五岁大寿,令开两门恩科。
齐克污今年不考,就只能等两年以后了。
“好好好。”宋琦抚掌大笑:“瞧他被封嶙按在地上揍的废物样子,去考试也恐怕考不上。”
宋有福也笑了,他拍拍两个儿子的肩:“回去歇着吧,我去与封相谈谈。”
回到府中,莺君头依然痛得难受,赶紧去洗了个澡,接着蒙住被子倒头就睡。等到他被宋琦叫醒时,已经是夕阳时分了。
宋琦去羽林军营,临走前把宋有福传回来的信给他。
莺君从温暖被窝中挣扎起身,头发乱糟糟的,但终于觉得头痛好了些。他揉揉眼睛,烛火映照睫毛被烛火纤长的影子,落在莺君侧脸上。
宋琦胡噜几下莺君毛茸茸的脑袋,转身离开。
红烛光下,莺君展开信笺。
宋有福上午去了趟司徒府,他到时,正见封嶙从封相的书房里出来,父子俩间似乎起了些争执,封相看起来都苍老了一点。
封相告诉宋有福,封嶙这孩子不同于常人。他大概对儿子毫无办法,只得让宋有福转告莺君,两人在一起时多照顾封嶙,别带着他学坏。
此外关于齐克污的伤情,郎中表示虽然性命无忧,但齐克污要在床上躺几个月。
齐家被迫忍气吞声。毕竟齐家世代清流,自诩为当世名门大儒,天下座师。子孙明目张胆欺辱他人,反而被打的满地找牙,说出去实在太丢人了。
齐老的孙子不止一个,齐克污闹出丑事不说,还使断送了今年的武举,想必齐老对他非常失望。此事齐家不会再提,封嶙和莺君也不许再宣扬,就当这么揭过去了。
莺君将信笺放在蜡烛上点燃,等纸张化为灰烬,才算松一口气。揉揉困倦的双眼,他又倒回被窝里,将自己裹成一团。
幸好他连告三天病假,明日还有一日假期……先歇歇,再陪封嶙那个小祖宗。
“公子?”小清端着一碗热粥进来,正想劝莺君吃点东西,却见被窝里裹着的人又昏了过去,眼睫一颤一颤的。
哎,公子昨晚肯定累坏了。小清叹气。
可惜刚刚发来消息——莺君的告假被驳回,明日必须准时准点到衙门。
第二日天蒙蒙亮,莺君穿戴收拾整齐,温柔脸庞中却少见的充满戾气,连嘴角常挂的一缕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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