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的隔音好,也不好。
同一层楼,房间相隔不远,哪怕听不清具体的对话内容,多多少少可以从她狂奔的脚步声中辨别出异常。
可他对这些漠不关心,默许她躲在这儿,借给她外套穿,就是他最大限度的宽容。
冯书韫突然感觉惆怅。
屏幕内那个会跟她聊一些稀奇古怪知识点,或者闲侃平常日子的普通人,摇身一变,成了另一个截然相反的形象。
寒冷、危险、深邃莫测,表现出来便是如死水一般幽静。
冯书韫不知从哪儿冒出一股强烈的不甘愿,以一种相对轻松的方式,主动告诉应祈越刚才发生的事情,只想看看他对此有什么反应。
伴随着滴滴几声响,空调又被调回原来的温度。
如她所愿,他开了尊口。
只不过语调淡的听不出情绪,像个按照指令作出反应的机器人,问得也是她最不想又最致命的问题:“你不跟着其他人去餐厅,独自上二楼干什么?”
冯书韫下意识作答:“送饮料。”
“有佣人专门负责这一层,为什么指使你。”应祈越眯了眯眼,居高临下的,颇有些审视的滋味:“吩咐你的人,你没办法拒绝?”
冯书韫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盯得不舒服,后脖颈的汗毛直立,刚松软的身体再一次绷紧。她刚对付完季旌,不想再花费多余的心思跟应祈越打擂台。
他那么聪明,他人的谎言太容易被看穿,欺骗根本无济于事。
并且。
她承认自己被他的态度伤到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后脑勺散落的头发越来越多,卡子快困不住茂密的长发,摇摇欲坠,扯得冯书韫头皮疼,心里也疼。
她自动忽略他抛出的疑问,等待双腿逐渐恢复知觉,反手撑着门板,尝试站起来。
“你接着看书吧,我就不打扰了。”
话音未落,她身体晃了晃,险些又跌坐回去。
应祈越眼疾手快,俯身握住冯书韫纤软的胳膊。
他掌心宽大,轻松包住她的小臂,扶她站直。
看得出应祈越没多少和女生相处的经验,想法确实是细致的,但落实在行为上就显得太粗鲁了。
冯书韫像个小鸡崽,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道拖拽着前行,慌乱中,另外一只高跟鞋也被踢开,滚了半圈儿碰到书架一角才停。
她看向他的眼神诡异,想劝他温柔一点,随即意识到这个说法太暧昧,讪讪地闭上嘴。她赤着脚,努力追上他的步调,踉踉跄跄地走到书桌前。
攥着胳膊的手撤离,一秒不耽误。
“先坐会儿。”
丢着这句话,应祈越转身走开。
冯书韫心里的芥蒂还没解开,抿了抿嘴,没搭腔,悄悄用余光跟随他。
应祈越绕着房间慢走了一圈,不知道找什么。
经过书架旁边时,他自然地俯身,手指即将碰到那只坏掉的高跟鞋。
冯书韫瞳孔骤然放大:“别,我自己——”
阻止晚了一秒,他已经拎起来了。
鞋子挂在指尖,摇摇欲坠,散开的绸缎绑带绕着他精壮的手腕下滑。隐隐发力的肌肉和软如水的丝带,迸发出强烈的张力。
应祈越没什么心理波动,好像只是随手做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臊得冯书韫更加抬不起头,心脏砰砰狂跳,眼睁睁看着他拎起另一只鞋,整齐地摆放在脚边。
因为长年不间断的练功,舞蹈生的双脚难免生出茧子,也有人脚趾变得畸形,称不上美观。
冯书韫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但面对应祈越的时候又难免自卑。
她很不想把缺点暴露出来,一直抻着裙摆,努力掩藏。
应祈越也很有分寸,视线始终没往下落过。
趁这个空隙,冯书韫飞速趿上鞋。
应祈越问:“这双鞋对你很重要?”
看她很爱惜的样子。
“嗯。是朋友们送我的十八岁礼物。”
冯书韫随手撩了一把额前凌乱的发,脸上有藏不住的哀伤。
为了照顾寿星的心情,她想说一些轻松的话,掀过这不算愉快的一篇,可当她看见快断裂的鞋跟,底层胶连着周围一圈都豁开一条口子,快要四分五裂,那么漂亮的鞋子,她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件包含真意的礼物,现如今却成了这个样子,刚压下去的泪意又开始不停翻涌。
“嗯...”一开口,哽咽的太厉害。
冯书韫赶紧咳嗽声,清清嗓,忍住汹涌的泪意,“只有在重要的场合,我才会拿出来穿,也经常寄到店里保养,没想到能坏成这样。”
应祈越眼睑低垂,瞳仁里闪着说不清的情绪。
“价格跟品质无法划上绝对的等号,定期保养只能延长物品的寿命,不能保证它永远不坏。”
拎起鞋子时,他扫见鞋底的logo,一个比较流行的轻奢品牌,“创作这种物品的本意只是为了美观或者提升社交价值,完全不会考虑实用这一点。”
他正经八百地说:“你没必要为一件消耗品伤心。”
冯书韫难得从应祈越乍听起来过分理性的话语中感受到一丝丝安慰的滋味,感动之余,又觉得他关注点歪的太好笑。
她哪里是为一双坏掉的鞋伤心,分明是不舍得朋友珍贵的心意。
不过要他理解这么细腻的情感就太强人所难了,作为一个务实派,所有碰不到触不及的存在,在他眼里统统等同于瞎扯。
冯书韫嘴角牵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托他的福,她的心情阴转晴。
书房没有钟表,不知道具体时间,她在二楼耽误太久,再不露面,恐怕会引起某些人的不满。
理了理头发和衣服,正要起身,应祈越突兀地开腔:“不想下楼就继续待在这儿,我打个电话,让人把你的随身物品和午饭送上来。”
冯书韫下意识摇头:“这样不好。”
“没什么不好,”他表情冷静,眸光毫无波澜,“受邀来的宾客里有我妈非常看重的人,她们一整天都待在一起,根本不会注意你的动向。爷爷讨厌热闹,身体又不太康健,等到了晚上,只剩我们一家人吃饭的时候才会露面。我爸昨天早晨刚出差,赶不及回来……”
顿了一拍,他意味深长地觑她。
“如果觉得跟我待在一个空间里很不舒服,你随时可以走。”
闻言,冯书韫更慌张了,边摇头边摆手,发誓说自己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那我,就待一小会儿。”
应祈越见她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取下挂在门边的电话,吩咐人把需要的东西送到房间,顺便拎起地上那本书,抖了抖灰尘,把脏兮兮的毯子踢去角落,拖过另一把椅子坐到冯书韫旁边。
书桌大归大,但是挤两个人,面积就显得很有限了。
冯书韫有一种很诡异的感觉,好像回到学生时代,跟应祈越做了同桌。
虽然是双人桌,但应祈越个儿挺拔,腿也长,坐在狭窄的位置上肯定很憋屈。他或许像其他男生一样,干脆把腿伸到过道里。
等到了大课间,依照他疏冷的性格,应该不会响声男生们的号召去操场打篮球、逛小卖部,而是一个人待着,趴在桌上养精蓄锐,或者专注地看深奥的书籍。
看到入迷或感兴趣的地方,他眉心会不自觉地蹙起,红唇微抿,专注的样子更有魅力,连那套类似大白菜配色的校服穿在他身上都格外帅。
阳光洒下来的时候,她可以仗着作为同桌的身份优势,观察到他一双雾蒙蒙的黑眸,柔软发丝,白嫩肌肤。
十几岁的她比现在烂漫天真,对感情也怀有憧憬,如果夜里做梦,很难不梦到这位谪仙一般的男同学。
可,以上全是幻想,她分明对他的过去并不了解。
就算保持着线上联系有一阵子了,两人进行的也是一些毫无营养的闲谈。她看似与他拉近了距离,实则那道如天堑一般的隔阂从没消失过。
冯书韫垂低头,开始后悔刚才没有果断地离开。
书房的门被叩响。
应祈越夹上书签,起身去开门。
对方一开口,冯书韫立即辨认出这道熟悉且略显苍老声线的主人。
是刘婶。
但她分明说过不负责二楼的事务。
不敢往深了想,冯书韫已经控制不住的阵阵发抖。
她咽了口唾沫,使劲儿把这股不安压下去,准备先把桌面整理一下,给吃饭腾个地方,但一眼扫过去全是他的私人物品,什么都碰不得。
她收回手,讪讪地坐下了。
没多久,门关上,重新落了锁。
应祈越拎着东西返回,先把帆布包给冯书韫,腾出手快速收拾干净桌面的杂物,然后把饭盒一个一个从保温袋里取出,放去她面前。
“谢谢。”冯书韫接过筷子。
等应祈越也落座之后,她心脏不听话地砰砰撞了两下。
时隔已久,两人又一次坐在一起吃饭,冯书韫真的很紧张,也很想从包里拿出小镜子,检查一下自己现在的状态。
虽然化妆品防水,但她小哭了一阵,有没有可能弄花眼妆。还有她的头发,弄乱了就随手一挽,造型会不会非常奇怪。
正入神的胡思乱想着,突然听他说:“放心吃。你那份,刘婶特地做的减脂餐。”
...他竟然还记得她为了年末演出需要严格控制体重的事儿。
霎时间,冯书韫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念头统统消散,只剩下难为情:“...哦,好。”
两人一个话少,一个拘束,默不作声的各吃各的饭。
直到楼下传来不间断的欢声笑语,冯书韫才意识到不对劲。
没人来找她还说得过去,应祈越作为这场派对的主人公,左韵竟然放任他一直待在书房里,就很怪了。
她偷偷瞥他,见他放下筷子去接水,及时开口:“你不下楼见一见客人们?”
“我对无意义的社交不感兴趣。”
很应祈越式的回答。
冯书韫服气。
饮水机靠近墙边,另一侧有扇开了条缝的窗户,阳光被分割成四四方方的几块,投落在他身上。
男生捏着纸杯,仰头喝水,睫毛浓密且卷翘,投射在干净如画纸一般的脸上,又时不时地扑棱几下,很像两把小扇子。
冯书韫的脸颊又失控地烧起来了。
她低下头,咬着筷子,又一次冒出要照镜子的冲动。
午饭的味道很好,做得很合胃口,不过应祈越的食欲本来就低,三两口就饱了。
喝完水之后,他重新兑了一杯,温度适中,放去她手边。
冯书韫仍然垂着脑袋,瓮声瓮气地道谢。
应祈越定定地看了她一两秒,从桌前绕到另一侧,重新落座拿起筷子,慢慢往嘴里继续塞食物——他瞧得出她的拘谨,如果知道他已经饱了,她肯定也不吃了。
那怎么行。
减脂餐的分量本来就少,吃得更少,营养跟不上,长此以往,她连抽人巴掌的力气都没了。
这么机械的进食实在太无聊,应祈越下意识去摸旁边没看完的那本书。
突然想到什么,他动作一顿,转而拿了手机,打开下载之后从没玩过的短视频app。
大数据根据他的喜好,推送与科技、财经、生物相关的视频。
应祈越划了几下,最终停在最新一条财经播报上。
晦涩难懂的专业知识以一种卑鄙的方式钻入冯书韫耳朵,她抿了一口水,控制着余光不去瞥他的手机屏幕。
播完一遍,应祈越摁下暂停,主动打破沉静:“今年寒假开始,我就要去公司实习了。上周末,秘书带我去熟悉了一下工作环境和基本业务。”
冯书韫第一反应是:“挺好的呀。”
紧接着又疑惑:“你还要实习?”
她知道他被当作继承人培养,原以为应叔叔会直接找个亲信带他,等成长起来便能直接接手了,没想到竟然让他从基层开始干。
冯书韫不知道操哪门子心,脑海中一闪而过许多人情世故。
转念一想,或许他根本用不着考虑这些,自然就有明眼人猜得出他跟boss的关系,然后上赶着献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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