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落下的瞬间,她似乎看见那只苍老的手,在帘布上顿了顿。
马车轱辘碾过,缓缓驶出城门,很快消失在白茫茫的天地间。
赵祯站在原地,直到马车彻底看不见了,才转身往回走。
“他不会怪你。”
柳嘉之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赵祯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她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赵祯站在宣德楼的角楼上,看着晏殊的马车出了汴梁门。
他忽然想起晏殊教他的第一句《论语》:“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原来所谓君臣,到最后竟是这样。
他们从来不是对立面,甚至是新政最核心的同盟,可这场贬谪,恰恰是同盟间最痛的默契。
*
几场寒风卷过,汴京的树叶落得只剩光秃秃的枝桠。
晏井承算着,自赏花宴后,已入了初冬,满打满算,过了八日。
这八日里,他只踏过叶家一次。
那是五日前,遣人送了坛蜀地新酿的醪糟,附了张便签:“初冬寒重,温着喝。”
叶瑾萝回了只手绣的暖袖,侍女说:“小姐绣到半夜,针扎了好几次呢。”
而他只让侍女回了句:“多谢,暖袖甚妥”。
三日后的午后,喻家那座带小跨院的宅子忽有人叩门。
他前去开门,就见温翰星手里摇着把折扇道:
“柳兄可有空?明日大相国寺有庙会,瑾萝说想去看新出的笺纸,我妹子映薇也同去,不如一道?”
晏井承望着天空飘落的雪,没有马上回答。
“她前日还念叨着寺里的素面,说比家里厨子做得清口。”温翰星见他望着雪不说话,索性拽起他的袖子往屋走,“柳兄放心,有我兄妹陪着,规矩错不了。”
*
第二日天微亮,大相国寺前已挤满了人。
晏井承到的时候,叶瑾萝正站在寺门的石狮子旁跺脚,见他来,红着脸往温映薇身后躲:“柳公子,你怎么才来?”
“路上买了两串糖梅,想着叶小姐许是爱吃。”晏井承把糖梅递过去。
温映薇在一旁抢过打趣道:“瑾萝爱不爱吃我可不知道,但是我爱吃,谢谢啦柳公子。”
叶瑾萝伸手去拧她,两人笑闹着往寺里走,温翰星跟在后面,时不时回头喊:“慢点,当心滑!”
晏井承走在最后,看着叶瑾萝混在攒动的人影里,竟无端忆起去年冬日一个模糊的身影来。
*
自相国寺庙会之后,温翰星成了汴京城里最勤快的人。
五日内,前前后后找了无数理由将叶瑾萝和晏井承约门相见。
这日,他又遣人送了张帖子到晏井承的住处,说:
“城南的【听风楼】新到了幅前朝的名画,瑾萝吵着要看,映薇也说柳兄懂画,不如同去评评?”
晏井承到的时候,温家兄妹已在二楼雅间候着。
叶瑾萝正趴在窗边呵气,见他来,慌忙转身。
“柳兄来得正好,这画的皴法我总看不透。”温翰星指着墙上的画。
话刚说完,就被温映薇拽了把:“二哥不是说要去隔壁找王掌柜问墨价?”
温翰星拍了下额头:“瞧我这记性!你们先看,我去去就回。”
说着冲叶瑾萝挤了挤眼,转身带上门,留两人在雅间里,隔着案上的茶烟,忽远忽近。
*
雅间的炭盆燃烧着,案上摊着本《兰亭集序》,墨迹未干。
“在练字?”晏井承瞥了眼。
“总写不好这个字,”叶瑾萝红着脸点点头,将纸推给他,“你写一个我看看。”
晏井承拿起笔,蘸了墨在废纸上走笔。
笔尖划过纸面,【之】字的捺脚拖得舒展,像柳嘉之笑时扬起的嘴角。
他忽然顿住,墨滴在纸上洇开个小团。
“怎么了?”叶瑾萝凑过来,鼻尖快碰到他的手。
“没什么。”他稳住笔,重新写了一个。
“这字要像初春的溪流,转笔要这样回锋……”他虚虚拢着她的手,带她走了半笔。
叶瑾萝的耳尖红透了,“我自己来。”
她抽回手,笔却抖得厉害,写得歪歪扭扭。
晏井承温和一笑:“不急,慢慢练,有的是时间。”
*
温翰星刚带上门,就被温映薇拽着往楼梯口走:“二哥,你确定这样做你不会后悔?”
温翰星拢了拢她的斗篷,往楼下走:“下去说。”
到了楼底的茶炉边,掌柜正添炭,火光映着两人的脸。
温映薇语气略急:“你从小护着瑾萝,我都看在眼里。怎么现在……现在把她往别人跟前推?”
温翰星倒了杯热茶,递给妹妹,自己却没喝,望着雅间的方向。
窗纸上映着两个模糊的人影,偶尔有轻笑声飘下来。
“小时候护着她,是怕她受委屈。”他声音很轻,带着点自嘲的笑,“可现在她长大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可那柳长风……”温映薇还想说什么,被哥哥打断。
“柳长风怎样不重要。”温翰星望着杯里的热气。
“重要的是瑾萝喜欢。她爹娘总盼着她嫁个体面人家,可她偷偷跟我说过,就想找个能陪她练字、听她念诗的人。以前我总觉得,我能学着做那样的人,可看她对着柳长风的诗脸红的样子才明白。有些事,学不来的。”
“你就不难受?”温映薇的声音软了些,她知道二哥心里的分量,那些年为了瑾萝,连母亲提的几门好亲事都推了。
温翰星笑了笑:“难受啊。看她红着脸躲柳长风,我这心跟什么似的。可再难受,也不能拦着她高兴。”
温映薇看着哥哥的侧脸,他眼里没什么不甘,竟有种像茶水一样的温和。
“那柳长风当真算是良人?他以后要是欺负瑾萝你当如何?”温映薇还是不放心。
“他敢?”温翰星挑眉,“真到那时候,我第一个找上门。”
说着又笑了,“看柳长风待她的样子,倒不像个浑人。”
*
积翠殿的地龙愈发地旺,柳嘉之支着下巴坐在案前,只觉有些眼晕。
算起来,晏相被贬出京已有五日了。
这五日里,积翠殿像被抽走了半分生气。
柳嘉之的目光落在那碗燕窝粥上,是尚食局今早特意送来的,说“官家记着公主爱吃甜,也给柳姑娘备了份”。
可她拿起银勺,刚碰到粥面,胃里就一阵翻腾,喉头涌上些酸意。
“又不吃?”一直观察着她状态的江安七,在不远处小声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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