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握笔的手顿了顿:“你又对朕有何指教?”
“臣不敢。”晏殊躬身更深,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忧虑。
“公主年幼,需陛下照拂,本是天经地义。只是……众臣年中刚弹劾晏井承,虽已查无实据,可益州二字,如今在朝臣眼里,已是根刺。”
他抬眼:“柳姑娘也来自益州,又常伴公主左右,陛下日日去积翠殿……只怕是有心之人会用来做文章。”
赵祯猛地搁下笔:
“朕当皇帝,连看自己女儿的自由都没有了?为了避嫌,朕把公主从延福宫挪到那偏僻的积翠殿,如今不过是晚来坐坐,他们又要嚼什么舌根?!”
他胸口起伏,盯着晏殊:“你也觉得,柳氏是那根刺?”
“臣绝无此意!”晏殊慌忙叩首,“柳姑娘纯善,臣看在眼里。可架不住旁人揣度。他们会说,陛下因柳氏而偏私益州,蜀地一脉,结党营私!”
*
他知道晏殊的意思。
新政推行至今,保守派早想抓他们的把柄,晏井承的弹劾是开胃小菜,柳嘉之便是送上门的由头。
赵祯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怒意消了大半,只剩疲惫:“朕知道了。”
晏殊却没起身,仍伏在地上:“陛下,忍一时风平浪静。为了新政,为了不让人抓到把柄……您且先冷一冷吧。”
赵祯没说话,只望着窗外不知何时下起的初雪。
良久,才从齿缝里挤出句:“你退吧。”
晏殊叩首告退。
“茂则,去告诉积翠殿,今夜朕就不去了。”
*
但还是晚了。
三日后的早朝,铜炉刚添了新炭。
范仲淹一派的官员刚奏完河工事宜,忽有一声长叹:
“陛下,积翠殿伴读柳氏,久居宫中,恐有违宫规,臣请陛下将其放出宫去,以正视听!”
话音刚落,立刻有数位官员附议。
“陛下,积翠殿地处西角,偏僻幽静,本非公主久居之地。而当初力主迁殿的晏相,明知陛下疼惜公主,偏选这处方便往来的地界,不知其意何在。”
发声的是反对新政的核心代表之一,御史中丞王拱辰。
赵祯握着龙椅扶手的手猛地收紧。
“其意便是让陛下能避人耳目。”另一位御史紧跟着出列。
“臣等查得,自迁殿后,陛下几乎日日往积翠殿去,有时甚至待到深夜。晏相身为宰辅,不仅不谏,反而为陛下寻此方便,这不是逢迎又是什么?”
赵祯看向阶下的晏殊,老人正垂着眼。
“陛下偏信晏相,已非一日。”王拱辰步步紧逼,目光扫过满朝文武。
“他说迁殿便迁殿,他说新政便新政,如今更是为陛下寻此幽会之所。长此以往,陛下圣德何在?朝纲何存?”
*
满殿的官员都低着头,连范仲淹想开口,都被一旁的大臣暗暗拉住。这话太毒了,一接话就等于承认。
晏殊缓缓抬起头,解下官帽,终究没再说什么。
辩解在此刻太苍白,保守派要的不是真相,是【罪名】。
“晏相,”赵祯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你可知罪?”
晏殊深深叩首:“臣……知罪。”
“李宸妃碑文一事,你还没给朕一个交代。”赵祯忽然开口,满殿的人都愣住了。
怎么突然扯到这件旧事?
只有晏殊猛地抬头,重重叩首:“臣罪该万死,请陛下贬谪。”
*
这是他们的默契。
用一桩无关的旧罪,掩过眼前这场因【迁殿】而起的攻讦。
既保全皇家体面,也给了保守派一个罪名,让他们暂时收声。
“贬知颍州,即刻离京。”赵祯别过脸,不敢看晏殊解下玉带的动作。
“臣,领旨谢恩。”晏殊轻声谢恩。
没有辩解,没有哀求,他知道,自己是唯一能让这场风波平息的棋子。
赵祯握着龙椅的手抖得厉害,他知道这是做戏给满朝文武看,给天下人看。
看他如何公正无私,连恩师的旧账都不放过,自然也不会偏私一个益州来的柳嘉之。
可这戏太真,刀刀都砍在自己人身上。
新政的保守派,自然乐得这一结局。晏殊被贬,主张新政的范仲淹一派又损失一员大将。
*
积翠殿阳光正正好透进来,柳嘉之正帮赵时念整理散落的《唐百家诗选》。
江安七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个锦盒,将盒子放在案上:“尚食局新做的酥酪,公主尝尝。”
“可是我想留着等晚上父皇来了一块吃!”
柳嘉之状似无意地问:“这几日……官家没来,是前朝事忙?”
赵时念正缠着要他讲故事,江安七摸了摸她的头,示意一旁的宫女带公主去偏殿玩。
江安七的动作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柳姐姐,宫里出事了。”
*
柳嘉之一怔,“何事?”
江安七脸色一沉:“晏相……被贬了。”
柳嘉之手里的书卷掉在地上,《唐百家诗选》散开,恰好停在【江南好,风景旧曾谙】那页。
“你说什么?晏相?哪个晏相?”
“还能有哪个,”江安七捡起书卷,“就是帮咱们迁宫的晏相,今早被陛下贬去颍州了,午时前就得离京。”
“为什么?”柳嘉之的声音发颤。
江安七摇了摇头:“具体的不清楚,我打听到的,好像是……牵扯到李宸妃的碑文旧事。说是当年晏相写的碑文有误,欺瞒了陛下。”
*
李宸妃?
柳嘉之零碎听过些宫廷旧闻,知道这位早逝的宸妃是陛下的生母,可碑文之事太过久远,怎么会突然翻出来?
她下意识地想在记忆里搜寻相关的脉络,那些模糊的史书记载在脑海里打转,却拼凑不出清晰的因果。
她只记得晏殊后来似乎确有贬谪,却从不知竟是这样仓促的由头。
“午时前就要走?”她猛地抬头,“现在去宫门,还能赶上吗?”
江安七看着她泛红的眼眶,低声道:“宫门那边早有侍卫守着,况且……这时候去,不合规矩。”
*
柳嘉之没有多说什么,只抬脚往积翠殿外跑去。
“柳姐姐!”江安七的声音在身后越来越弱。
她没回头,只想快点,再快点。
找谁?
脑子继续运转,第一个冒出来的名字是骆章。他有办法带她出宫门,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晏相的马车。
可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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