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朝时说得那样激昂澎湃。但宋却心里最清楚,她的话里水分太多。
瘟疫毕竟是瘟疫,无论再怎么防,效果也微乎其微,若是真像自己说出来的那样就好了——百姓平和、医师充足、线索明确、外难已绝。
宋却撑着额头,有点萎靡不振。
“我们会不会走错了?”周景佑低声问道,“好歹关乎家国百姓……这样谎报,如果被发现了,岂不是人心大散?”
“逃难来的人那么多,连未来都看不太清,如果让他们知道朝廷给不出任何帮助,乱子就大了。”宋却身心俱疲,平日里撒些小谎无伤大雅,可如今,只有用弥天大谎来为大梁的窟窿遮掩,有心之人总能看出端倪的。
她看向一旁清点账目的秦渊渺:“你也实话告诉我,国库余粮和钱财到底还能撑多久?”
秦渊渺摇摇头,不太乐观:“按照京城现在的人口,满打满算,半个月吧。之前因为北疆入侵搞了个户籍登记,洒出去不少米,之后又是开仓赈灾,又少了一大堆。国库之前不归我管,柯治手下的人虽然治了贪污,但账目上的亏空一时补不完。”
“算上我府上的呢?”
“可能会让全京城的人在吃半碗饭的基础上再添几勺吧。”
宋却对着尺素送来的汤药摆了摆手,她没什么心情:“傅识若那边也不太好,之前把回天乏力的……处理了一批,剩下症状较轻的也被圈着不放出来,倒是比京城好控制些,只希望她能稳住,等这边有了消息,就立刻前往洛阳。”
屋内的所有人都按照他们所说的尽数去做了,然而信息交换因为疲于奔波而时常不全。刚刚在大殿上,全都是靠着一腔孤勇的信任和一根被强行挺直的脊梁才能说出那些大言不惭的话来。
于是宋却此话一出,大家皆是疑惑。李筠问道:“你不是说傅识若和陈山风在清剿山匪吗?”
“是啊,山匪进入洛阳,他们杀一杀,遇见还能劝的就劝一劝。好歹也润色润色吧,现在这种情况,他们要是知道连洛阳都水深火热,还不得把我们撕了。”宋却实在苦恼,她转向一旁神色淡淡的徐敬慈,问道,“你那边呢?”
“一听到疫病二字,百姓坐都坐不住,更何况是配合?是登记了些人,但偷跑出去也容易,所以只在京郊设防,尽数拦在外头,因此城内的人也不知晓有官兵在外把守。”
徐敬慈替宋却接过那碗汤药,轻手轻脚地放在她面前,“酒楼茶馆这些地方不过是我们的猜测,查了这么久也没查到什么,商户估计早就起疑了,现在更是有患者出现,百姓那边恐怕是安定不了了。你脸色不好,这些日子本就劳累,大殿上情况紧急,万一急火攻心就不好了。”
“过会儿再喝,现在太烫。”宋却摇了摇头,有点惆怅,“如今在朝中闹这样一出,怕是有聚众闹事的可能,百姓家中余粮不多,闹到户部是迟早的事。京中布防呢?”
“具布下了,皇后又派了禁军,但如果强硬太久,必会反弹回来。”徐敬慈替宋却搅动起那碗黑漆漆的药汁来,不说话了。
至少还不是一无所成,宋却不免松了口气,可随即又担忧起来:“原以为温雪音和太医署他们能尽快出结果,如此看来,凶多吉少。”
她这话都说出来了,众人也都明白了,在早朝时说的“袁氏瘟疫已有头绪”也是假的。
“那边情况也不太好,为了避免浪费人力物力,近期更是连消息都不通了。”宋却苦恼道,“最近一次传的消息在七日前,接触病人的几个太医也有感染之症,起初是发热咳嗽,过些日子就是浑身起疹,到最后,身上的皮肉大片大片掉落,血肉模糊。”
“前几年的水患疫病并不是这样的,想来是经过陶闻殊一轮一轮,靠着人命筛过去,才导致现在的结果。袁氏里的病人死了好几批也烧了好几批,现下活着的都是高热红疹的病人,本以为疫病初期会好治些,还是……真到了皮肉脱落那步,恐怕真的只能像徐敬慈在徐州放火那样,把他们都……烧死了。”
在宋却的人生中没有过这样头疼的时刻。跋前踯后,动辄得咎,做出的决定无法反悔,赌错了,输的不是银两,而是成堆成堆的性命。
老师教诲她“风霜催折莫回首”,于是她下棋的时候都背水一战,纵使下错了也硬着头皮继续下,可棋盘上棋子终归不会流血哀嚎,与天下为棋盘的局面不同。
在纵横交错的粗粝土地,一批一批的血肉哭着喊着融进地里,干涸的血被时间磨砺得几乎看不见,因此水深火热的百姓更不会注意这些在必然中缓慢毁灭的生命。
到底是哪一步做错了?是放陶闻殊回朝,还是自己脱去母亲的教导,跑到台面上来和这些人对抗?或者从一开始就错了,不应该走上那条小路的,该带着一身杀意来到京城,和孟浮一起,拉扯着周景佑挤掉周习真,然后在发现陶闻殊的时候就将之除掉。
不对。
没有错。
朝代更迭时犹如抽筋剥皮般的痛苦、这顿骨血里的剧痛,不是因为外人施加的伤口,而是因为沉疴血痂被挖去剥落时自然而生的撕扯的疼痛。
“总归是要公之于众的。”宋却将支着脑袋的手臂放下,“派兵将粮仓守好,余粮的事不能透漏半分出去。虽说是封城,但也不能由着粮食日渐短缺,在朝中或是身边推几个能扛事的出来,细细检查过后放出京城,去周围调粮。”
“周景佑。”宋却看向他,“召集太医,仔细部署下去,每个人负责哪一片都要商定好,拿患者试药的次数……不能过多。如果能的话,与你母后商议一番,由你出一道旨意下发,要将目前的情况说明,能省略的东西就略掉,但绝不能用激进过分的词语,最好让百姓看了一边高呼万岁一边使劲配合顺带还要泪流满面。”
周景佑原本在认真听讲,还给面子地点头,但越听越觉得不对:“……你要不然睡一觉呢我感觉你疯了。”
宋却摇了摇头:“你该庆幸你有点民望,比陶闻殊强些,如今这些事,只有你才能名正言顺地做。他是要反的人,但抓不住百姓等于白瞎,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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