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谢昭一边在刻坊忙碌,一边思索究竟是谁对她下蛊。
刻坊里,写工需先将字写好,再贴到梨木版上,刻工顺着墨迹刻上去,印出来才能是正的字。
一个新手总是刻不对,急得李师傅敲了敲他的头,“用心些,别人都学会了,就你总在这儿磨蹭。”
愿意干这行的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他约莫十几岁的模样,一脸委屈。谢昭摆摆手,示意李师傅不着急。
李师傅将刻坏的木板递到谢昭面前,“东家,这块又废了。”
谢昭拿起看,这一页里有好几个“物”字,那孩子偏偏刻不好这个字,特别是弯折处,总是断断续续。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道:“李师傅,多拿几快梨木版来。”
李师傅不明所以,但还是抱来一摞新的梨木版。
谢昭道:“锯开,锯成一个个一寸左右的小方块。”
学徒们手脚麻利,不多时便将梨木板锯得整整齐齐,码在案上。
谢昭转向那个还在委屈的小孩:“来,你过来试试,我说一个字,你便在这小方块上刻一个字,不用急,慢慢刻。”
那孩子怯生生地拿起刻刀。
谢昭缓缓念道:“迢、迢、绿、树、江、天、晓”,一共七个字。
那孩子被众人注视着,手都发颤,却都一一刻了出来。他刻完便低下头,生怕挨骂,却没听见预想中的责备,反而瞥见谢昭正盯着那些刻好的字块,一脸沉迷。
李师傅在一边看着,心道太糟蹋木料了。
谢昭已经将这几个字块挪来挪去,重新排列起来,从“迢迢绿树江天晓”变成“晓天江树绿迢迢”,然后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善刀。
李善刀一头雾水,“东家,这诗是挺工整,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吗?”
“不是诗的意思,而是每个字的排列,”她激动得声音发颤,“你想,咱们现在刻书,一整块板刻好就是固定的内容,想改一个字都得重新刻版,多费功夫?可若是把每个字都单独刻在这小方块上......”
一旁一直默默看着的孟拙忽然开口,“昭儿,你是说用活字排版,需要什么字便拼什么字,用完了还能拆了再用?”
谢昭用力点头,“活字,对,就是活字,以后不管刻什么书,只需把对应的活字找出来排好版就行,改字、加字都方便,再也不用为了一个错字毁一整块板了!”
她越想越兴奋,恨不得立刻就把所有常用字都刻出来试试。
李师傅这才恍然大悟,可转念一想,又有些犯愁:“东家,这法子是真好,能省不少事!可汉字成千上万,每个字都刻一个活字,得刻到什么时候?往后储存起来,又要重新找,也不是件容易事啊。”
“李师傅放心,这事咱们慢慢来。” 谢昭笑着给他鼓劲,“今日天色已晚,先歇息,明早咱们就从常用字开始试,慢慢摸索规律。办法总比困难多,咱们一定能成!”
她这一夜几乎没合眼,天刚蒙蒙亮,便往书肆赶。
李师傅带着几个手艺最好的刻工候着,每人面前都摆着好几摞方块。他现在精神头十足,刻了一辈子书,都没想到这招,若是真成了,别说省工省料,他李善刀的名字,说不定真能跟着这活字,留传后世!
他甩了甩膀子,“东家,您说怎么干?”
谢昭吩咐道:“就先照着《千字文》来,每个字都用正楷体,刻完了我们试下排版。”
《千字文》是书肆常年售卖的启蒙读物,刻工们当即应声动手。
谢昭来回看着,心里盘算着活字刻好后,如何固定才能让字块不歪斜。
刘掌事突然进来,为难道:“东家,前台来了位客人,穿着官服,说非要当面见您不可,拦都拦不住。”
市署的人又来找茬?如今书肆养着十来个护院,真要有人来闹事,她也未必怕。
“带我去看看。”
到了前院,堂中站着个年轻男子,身着八品下的青绿色官服,身姿挺拔,面色平静,还带着几分书卷气,倒不像是来寻事的模样。
那人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忽然 “噗通” 一声跪了下去。
谢昭一脸莫名,“......何故行此大礼?”
那人不肯起身,“东家,您此前是不是去过益州?还在那里停留过一阵子?”
谢昭点头:“确有此事。”
那人又追问:“那益州浣花溪畔,有家总给贫寒学子送笔墨纸砚的集贤书肆,是不是也为东家所开?”
谢昭再次点头,心中已隐隐有了些猜测。
那人愈发激动:“东家,您还认得我吗?”
谢昭实在记不起他,坦诚地摇了摇头:“瞧着有些面熟,却记不太清了。”
“我叫陈简!” 那人急忙自报姓名,“从前我在益州读书,家里贫寒,连笔墨都买不起,全靠集贤书肆的接济!每次去书肆,文掌柜都会悄悄把笔墨纸砚塞给我,说‘这是东家吩咐的,让你好好读书,莫要辜负了天分’。后来我要上京赶考,连路费都凑不齐,还是文掌柜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说这是东家的心意,让我务必好好应考,千万别糟蹋了自己的努力!”
谢昭恍然大悟,忍不住笑了,原来是他!他如今竟中了进士,还做了宗正寺的主簿!
陈简这才站起身,有些羞赧:“我侥幸中了三甲,如今在宗正寺做主簿。一来长安,我便听说东市也有集贤书肆的字号,来了好几次,想当面谢谢您,可伙计们忙着,一直没能见到。今日总算能得偿所愿!”
谢昭笑着摆了摆手,“你能中进士,靠的是你自己的本事,跟我可没多大关系。”
陈简非要留在书肆帮忙,算算帐,扫扫地,谢昭拦不住,只得由他。
况且这人,也颇对她脾气,东市里那些卖胡饼、冷淘的小摊子,他也爱去。他囊中羞涩,多半时间都是谢昭做东,难得的是他心性豁达,从不在意这些小节放心上,两人相处反倒随性自在。
晚间,谢昭带着他和墨竹从胡肆出来,三人刚在里面吃了毕罗,烤羊肉,各人手里还拎着一瓶三勒浆。
谢昭问:“晚上去哪儿吃?”
墨竹想了想,“我还想吃馄饨。”
“好。”谢昭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萧家馄饨,可鲜了,光想想就流口水。
她索性把接下来几天的伙食都安排明白,“明日吃古楼子,后日吃千金圆,陈兄,你觉得如何?”
陈简点头,这几日跟着谢昭尝遍了市井美味,也该回请她一回才是,便道:“明日我给公主露一手,做个暖锅如何?这个我倒是拿手。”
他还会做暖锅?谢昭激动得差点伸手握住他的手,“那你可得多做些,我正馋些辛辣爽口的口味呢!”
裴庭掀帘下马车,恰好看见二人热络讨论的一幕。
好哇,她可真是快活,还真寻了个小郎君陪伴左右?
这十日来,他日日懊恼那夜弄疼了她,她倒好,玩得这般尽兴。
谢昭谈笑间忽然顿住,对陈简道:“陈兄,那边有位朋友在等我,我先过去。”
陈简莫名觉得她有些慌乱,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马车旁。
那人比他大不了几岁,穿着四品上的官服,冷冷看过来。
裴庭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拽着谢昭上了马车。
谢昭道:“刚才那位是我朋友。”
说完又觉得多余解释,他都跟自己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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