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恐惧像无数细针,瞬间刺透陈砚秋的四肢百骸。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冻结的声音。枕头边,那个纽扣眼、红线嘴的布娃娃,正用它那僵硬的、充满恶意的“笑容”对着他。
门栓,明明是从里面插好的!
窗户……对,窗户!刚才那个移动的人影!
他猛地扭头看向窗户,报纸糊住的窗棂之外,只有沉沉的夜色,以及风吹过松林永恒的“呜咽”。那个窥视的影子早已无踪。
是谁?是怎么进来的?放下这个娃娃的目的又是什么?
马老汉的警告在耳边轰鸣——“别捡路上的布娃娃……捡了,就没再出来。”可他根本没捡!是这个娃娃,自己找上门来了!
陈砚秋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他死死攥着那支英雄牌钢笔,冰凉的金属笔帽深深硌进掌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刺痛,却无法驱散那彻骨的寒意。他左手食指那道月牙形的疤痕,也因用力握拳而微微发白。
他不敢动,更不敢去碰那个娃娃。它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却仿佛拥有生命,散发着不祥的气息,污染着这方本就不甚安全的狭小空间。
黑暗中,时间流逝变得模糊而漫长。每一秒都被恐惧拉长。任何细微的声响——顶棚老鼠的跑动、房梁偶尔的“嘎吱”、甚至是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被放大到极致,折磨着他的神经。
他紧紧盯着那个娃娃,生怕它下一秒就会动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透进的天光微微泛起了鱼肚白,屋内的轮廓逐渐清晰。鸡鸣声从远处传来,断断续续,打破了死寂。
天,终于亮了。
直到阳光勉强透过窗户的破洞,在炕席上投下几块斑驳的光斑,陈砚秋才敢稍微动弹。他僵硬地坐起身,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个布娃娃,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检查门栓。
老旧的木门栓,确实好好地插在门鼻里,严丝合缝。他轻轻拉动,门栓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并未损坏。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窗户了。
他走到窗边,仔细检查糊窗的报纸和作业本纸。有些地方破损了,但窟窿都不大,绝对不足以伸进一只手放下一个娃娃。除非……是把娃娃拆开,一点点塞进来,再在里面组装好?
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
“吱呀”一声,里屋的门被推开。李红梅走了出来,她已经穿戴整齐,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头发用那根磨得发白的红塑料绳扎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的目光扫过陈砚秋苍白的脸,又落在他身后炕上的那个布娃娃上,眼神似乎凝滞了一瞬,但快得让人无法捕捉,随即又恢复了那潭死水般的平静。
“该上工了。”她声音冷淡,没有任何询问或关心的意思,仿佛对炕上多出来的诡异之物视而不见,转身就拿起墙角的锄头,准备出门。
“李……李同志,”陈砚秋忍不住开口,声音因一夜未眠和紧张而有些沙哑,“那个……娃娃……”
李红梅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只是侧了侧脸,线条优美的下颌绷得有些紧。“不该你碰的东西,别碰。不该你问的事,别问。”她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告诫,“想在这里待下去,就管好你自己。”
说完,她径直推开外间的门,走了出去,留下陈砚秋一个人站在冰冷的屋子里,满心疑窦和冰凉。
她看到了!她肯定看到了!但她为什么如此平静?是习以为常,还是……知道内情却讳莫如深?
陈砚秋看着炕上那个娃娃,只觉得它那纽扣眼睛仿佛活了过来,正嘲弄地看着自己。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不能慌,不能乱。父亲说过,越是不对劲的时候,越要沉住气。
他没有去动那个娃娃,而是迅速整理好铺盖,将笔记本和钢笔更小心地藏好,然后拿起自己的工具,跟着走出了知青点。
清晨的黑松岭,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中,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牲口粪便味,以及那股始终挥之不去的、松针特有的腥气。村子苏醒了,却并非充满生机。村民们沉默地走向田间地头,脸上大多带着麻木和疲惫。几个穿着打满补丁劳动服的孩子在土路上追逐,看到陈砚秋这个生面孔,都停下脚步,怯生生又好奇地看着他。
公社的大喇叭又开始嘶哑地播放样板戏,咿咿呀呀的唱腔在空旷的山坳里回荡,更添几分怪异。
今天的活计是去晒谷场那边整理农具,顺便把昨天收回来的玉米剥皮晾晒。晒谷场很大,泥土地面被踩得坚实。场院边缘,立着那个昨天见过的稻草人。
陈砚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心头猛地一沉。
昨天傍晚,他分明记得这稻草人是背对村子、面向鬼见沟的。可现在,它又转回来了,草帽下的“脸”正对着村口的大路,仿佛一夜之间,自己悄悄挪动了方向。
难道……昨晚看到的不是错觉?
“看啥呢?新来的?”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陈砚秋回过神,看到一个身材壮实、皮肤黝黑的年轻小伙正打量着自己。他穿着件旧棉袄,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手里拿着一把铁锹,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和不易察觉的排斥。这就是张铁蛋。
“哦,我叫陈砚秋,昨天刚来的知青。”陈砚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我看那个稻草人……好像有点特别。”
“哼,邪门玩意儿!”张铁蛋啐了一口,眉头拧成了疙瘩,“俺早上来的时候,它还对着那边呢!”他用手里的铁锹指了指鬼见沟的方向,“这才多大会儿工夫,又他妈自己转回来了!老支书非说这是‘镇场的’,不让动!”
自己转回来的?陈砚秋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走近几步,仔细观察那个稻草人。它是用陈年的稻草捆扎而成,插在一根粗木棍上,套着件破旧的深色褂子,头上扣着顶破草帽。看起来普普通通。
但当他目光下移,落到稻草人那只用树枝勉强做成、伸向前方的手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那粗糙的、仿佛是随意缠绕的稻草手指中,赫然攥着一小块布料!
那布料是蓝色的,毛线的质地,颜色……和他身上母亲织的这件蓝毛衣,几乎一模一样!而且,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硬生生从什么上面扯下来的!
陈砚秋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毛衣袖口,那朵母亲绣的小梅花安然无恙,身上也没有哪里破损。但这相同的颜色和质地,绝非巧合!是一种警告?还是某种标记?
他伸出手,想去触碰那块碎布。
“别动!”张铁蛋猛地喝道,语气急促,“李红梅说了,这玩意儿碰不得!”他似乎对李红梅的话颇为信服。
陈砚秋的手停在半空。他转头看向张铁蛋,注意到对方眼神里除了警告,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虽然态度粗鲁,但这声制止,似乎并非全然出于恶意。
“为什么碰不得?”陈砚秋追问。
“哪有那么多为啥!”张铁蛋有些不耐烦,但看着陈砚秋固执的眼神,还是压低了声音,“老辈人都这么说!以前有人不信邪,动手拆了这稻草人,结果没两天就掉井里淹死了!邪性得很!”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刚来,啥都不懂,少惹麻烦!”
掉井里淹死了?陈砚秋默然。他再次看向稻草人,这次,他凑得更近,几乎能闻到稻草散发出的、混合着尘土和霉烂的气味。而在那霉味之下,似乎还隐隐透着一股极淡的、铁锈般的腥气。
和他昨天在鬼见沟附近闻到的泥土腥气,如出一辙。
他没有再试图去碰那块碎布,也没有去动稻草人。只是默默地将这个细节,连同稻草人再次转向的诡异,牢牢刻在脑子里。
干活的时候,陈砚秋主动帮着张铁蛋扛那些沉重的玉米筐。张铁蛋起初还有些别扭,但看到陈砚秋虽然看起来文弱,干活却肯下力气,不偷奸耍滑,脸色稍稍缓和了些。
休息间隙,陈砚秋从口袋里掏出母亲寄来的、自己一直舍不得吃的几块动物饼干,递给张铁蛋一块:“尝尝,北京的。”
张铁蛋愣了一下,看着那造型可爱的小饼干,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含糊地说了声:“……谢了。”
虽然交流不多,但那种紧绷的、带有敌意的气氛,似乎在一点点融化。
陈砚秋一边干活,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他看到李红梅在不远处默默地剥着玉米,动作熟练却透着一种疏离。偶尔有村民经过,目光落在他们这些知青身上,大多快速移开,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敬畏?恐惧?还是排斥?
他还看到了一个行为奇怪的年轻男人。他看起来十八九岁,头发乱蓬蓬的,脸上总是带着泥污,眼神躲闪,走路有些歪斜,嘴里不时发出一些无意义的音节,或者含糊地念叨着什么。有村民叫他“二柱”,语气里带着些微的嫌弃和怜悯。
二柱总是远远地跟着一个女知青,那是成都来的赵晓燕。赵晓燕看起来年纪很小,胆子似乎也不大,总是低垂着头,但当她看到二柱手臂上被树枝划破的伤口时,还是会忍不住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似乎藏着些草药粉末,想给他敷上,二柱则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躲开,但又不敢跑远,偷偷回头看她。
这时,一个身材高壮、一脸横肉的男人走了过来,是村里的民兵队长周大壮。他斜睨着陈砚秋,又看了看李红梅,眼神不善。
“哟,新来的小子,挺会来事儿啊?这就巴结上铁蛋了?”周大壮阴阳怪气地说着,目光像刀子一样在陈砚秋和李红梅之间扫来扫去。
张铁蛋眉头一皱,刚要说话,李红梅却突然站起身,对周大壮冷冰冰地说:“周队长,我要去公社报工分,今天的活儿干完了。”她的话打断了周大壮的挑衅,也无形中替陈砚秋解了围。
周大壮似乎对李红梅有些忌惮,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悻悻地走开了。
陈砚秋看着李红梅离开的背影,心中疑云更甚。她刚才的举动,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一天的劳作结束,拖着疲惫又充满疑虑的身体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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