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圣二十九年立夏,南齐最高学府太学院迎来了又一年度的入学礼。
风儿正带起微微暖意吹拂着,庭前成群的老榆树枝繁叶茂,撑起了片浓浓的绿阴。天色初熹微,来学府前接送的车马便已络绎不绝。
姜岫嫣所在的班舍名叫存宁堂,众人称之下舍,是为太学院面向成绩长期垫底的学子而特地开放的,其中最不缺诸如伯爵世家因着家大业大而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还有较罕见的,便是她这种属于分明认认真真听讲但还是效果不佳、悟性灵性总比旁人差了那么一截的类型。
身为永康郡主,却胸无点墨,于是在外总会有人喜爱揪着这一点取笑。好在姜岫嫣是个老实木讷的,凡事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皆不甚会放在心上计较,因而先前在下舍读书的那段日子倒也还算自得其乐。
只是现在不同了,她空空如也的脑瓜里住进了个人。这个人还令她时常左思右想,令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尤其是这个人,估计尚且未曾得知自己对他有这么多想法。
姜岫嫣席地坐在案前越想越难过。
呜呜呜她也想去上舍,她也想天天见到慕五郎。
正郁闷着,身旁却多出了站着的人。
“……那个,永康郡主妆安。”
哆哆嗦嗦的声音传来,姜岫嫣侧眸望去,只见是一名衣着得体,却素未谋面过的小郎。
小郎将背上那副沉重的包囊搁在她的书案上,又道:“司业刚刚说,郡主您在存宁堂的这个位置此后就给我了,而您现在就请去上舍罢,那边已经为您打点好了。”
去……去上舍?
姜岫嫣表示震惊:“这是为何?”
“具体我也不晓得。据说好像是上头出事了,这才临时调换的。”
听得这句话她怔怔发愣,可刚好发觉橘春也立在窗外的回廊中朝着自己招招手,神情看起来无比紧张。
到底是什么事了。
姜岫嫣虽迷茫,但只好麻利地收拾好桌面,然后抱起行李急匆匆跑了出去。
橘春一边替她托着文房四宝,一边步履匆忙:“前几天郡主您不是将惩治周良那帮人的事当笑话讲给了陛下吗,您虽是没说具体,但陛下也就是闲时无意中派人一调查,可就在刚刚,果真发现不对了。”
姜岫嫣诧异问如何不对,橘春便继小声道:“原是周家大肆贿赂考官,才将他们儿子捧上探花位。陛下知道后大发雷霆,当即把周良赶出翰林院,还撤去了周老的户部侍郎之职。更是连累到那周家幺子,人刚好端端地坐在上舍准备读书,就被乱棍打出去了,这会儿估计全家都在刑部大牢齐聚一堂呢。”
她越听越觉得难以置信。
那曾对自己和慕五郎出言不逊的周良,还真就是贼喊捉贼,真就进去了?
“诶,可我又是怎么一回事……”
当姜岫嫣后知后觉地指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时,然而橘春却似乎很着急,拉着她的手小跑起来:“您先别问这么多了,莫要耽误开课的时辰。”
*
没想到,这么快便又见面了。
太学院上舍又名菡萏堂。堂内,司业那句“陛下说,菡萏堂那个多出的名额空着也是空着,看在这次永康郡主举报有功,便破例给小丫头个证明自己的机会”犹回荡在耳边。
慕思朝望着最角落位置上正躬着头拼命研墨的熟悉身影,内心百感交织,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先前要和她说有缘再会那句该死的话了。
其一是因姜岫嫣的误打误撞令周良那厮锒铛入狱,他亦觉意料之外;其二是他只知姜家在皇帝面前颇有特权,却不想能特权到如此境界,可谓明目张胆的偏袒了。
只是请了这样一尊大佛入室,年底会考时整班的人均成绩必定会被拉低许多,然到时候倒霉的唯有他这个负责菡萏堂中事务的典簿。
没过多久,见何学究准时前来授课,慕思朝不便多留,与之互问安好后,自己则默默走回书房备事。
他握着卷书册品读半晌,忽而听有人敲门道:“慕典簿。”
来者乃太学院中专掌稽察学生出入的监学康氏。康监学朝青年恭敬作了一揖,略有些为难地说道:“太子殿下今日又没有来,却是……不曾告假过。”
对于太子云铮的事迹,慕思朝在还未进太学院前便有所耳闻其在出勤方面上格外桀骜散漫,但奈何人始终学术出色且教人挑不出错来,久而久之,太学院便也甚少提及了。
况且,云铮身处最为拔尖的内舍,与慕思朝所管辖的上舍菡萏堂互不相干,来和他说这个作甚?
康监学叹道:“适才殿下去求陛下将郡主调来内舍和自己同读,却被陛下以无理取闹为由给回绝了,殿下便忽然很不愉快,竟当着陛下的面回东宫睡大觉了,所以父子两人至今还在争吵。”
“因是此事涉及的永康郡主毕竟如今人在菡萏堂,我就想着还是得来向典簿报备一声,免得日后会有什么猝不及防的要事。”
慕思朝隐隐听出些端倪:“殿下为何忽然要郡主去内舍?”
康监学挠了挠头,说:“谁知道呢,反正殿下貌似对永康郡主被破格提升至上舍一事颇感有趣,估计是一时兴起吧。”
他轻拧起眉:“然后呢。”
康监学复正色问道:“那咱们这边可要先做下帮郡主换班的准备?太子殿下似是急着要人,且又有那般宠爱,陛下怕没过多久就会动摇……”
——然话儿才说一半,却被斩钉截铁回绝道:“不可。”
在康监学茫然的目光中,他为适才的迷之直率表示有些许尴尬,便握拳咳了咳嗓子:“我意思是,她既然已被写入菡萏堂的名册里,哪有说换就换的,陛下也不是这种出尔反尔的人。”
哦。康监学想了下,慕典簿说的好像也有道理,于是识相闭上嘴退了出去。
世界总算清净了。
慕思朝便继续读书。
“……”
将康监学的话左思右想,他心里好像骤然生了根刺。
蓦地手一扬,冷冷将书册丢在了桌上。
“真是糊涂了。她去上舍还是内舍、去和谁呆在一块,同你有什么关系。”
他如是自言自语,愈发觉得适才与同僚说得那番话有些怪异,但又说不上哪里怪异。
大概是向来不爱管闲事的自己,却莫名其妙对一件闲事生了个独有的意见,还是与那人有关的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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