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液池畔,杨柳依依,人影一双。
王蕤下巴一抬:“顾将军和夫人就在前面呢,你和他们关系好,咱们去打个招呼?”
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方愉贞,似是非要从她脸上看出来什么不可。
可惜让他失望了,她从池边悠闲踱步的珍禽瑞鸟上收回视线,淡淡应了句好。
王蕤唇角的笑意加深,却不达眼底。
他捉住方愉贞的手挎着他的臂弯,挟着她上前。
“顾将军——”
罗姈和顾承禾一齐回头。
今日陛下在麟德殿设宴款待西戎使团,所有勋贵世胄皆入席,承恩伯府派的是幼子王蕤做代表。
没想到在宫里还能见到好友,罗姈灿烂致意。
只是……
目光流转,看着对面牢牢挽住的臂膀,有千言万语压在舌尖。
上元节后她反复拷打了自己的眼睛和脑子无数遍,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那天看见的人不是王蕤。
再看他和顾承禾微笑寒暄,风度翩翩,罗姈只觉得道貌岸然,十足恶心。
对比之下,顾承禾这个不识趣儿的木愣子都显得可爱许多。
她一度想把那天所见告诉愉贞,可发现自己竟是个怯懦之人,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们是京城贵胄圈子里有名的恩爱夫妻,天作之合,她这话一说,无论他们的婚姻最后走向何处,她都难以自处。
不说,过不去良心。
说了,或许会失去一个朋友。
想到这里,罗姈渐渐垂下头。
“不舒服吗?”顾承禾细心觉察到她的变化。
“没事儿,”罗姈轻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就是有些饿了,咱们赶紧入席吧。”
然后学着正常夫妇的样子,亲昵地挽住顾承禾健硕的臂膀。
顾承禾一怔,紧了紧她的手,示意先行一步。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王蕤,好整以暇回望方愉贞,以期看到波澜。
结果却大失所望。
她仍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眼眸如一方古井,平静无波。
王蕤紧紧钳住她的手,疼痛终于让方愉贞微微失色。
他才满意地笑了。
……
麟德殿内。
天子端坐,西戎使节依次觐见。
内监高亢的声音穿过金殿斗拱,嘹亮回荡,象征着帝国威仪,压着他们必须弯下双膝,俯首称臣。
皇帝开怀至极,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礼仪动作僵硬且不耐。
鎏金丹鹤吐出袅袅青烟,雅乐起,歌舞升。
环佩清响,杯盏相撞。
一等列的宫女们不厌其烦地为西戎主宾斟酒,服侍公侯的二等列宫女们则庆幸地在后面悄悄偷闲。
尤其是负责给顾将军及夫人侍膳的宫女心里都乐开了花,将军夫人吃得那叫一个如数家珍,完全不用她干活儿。
黄焖羊肉、蟠龙菜、决明兜子、荔枝腰子、炙白鱼、片皮鸭、合意饼、芋儿糕……
食前方丈,罗致珍馐,不愧是接待外使的头等席面。
将烦恼一抛,罗姈大快朵颐。
过了糖水的鸭皮油润红亮,像吃脆纸一般一下子就断在口中,脱离了脂肪,滋啦滋啦地淌出油汁,嚼两下没过瘾就落了胃,让人忍不住再夹一著。
这次她学聪明了,挑了一块最肥美的,一层肉一层肥脂一层脆皮,还冒着热气,银著稍稍用力汁水就止不住地往下滴。
骨缝里的果木清香减淡了荤食的腻味,让入口的滋味变得恰到好处。
若是还觉味重,也可以夹一些青白葱丝和酸甜的山楂条,抹上甜酱一起裹在薄如蝉翼的荷叶饼里。
肉香、葱香、果香充分混合,酥到极致又嫩得滑舌,几口咽净了还有回味。砸吧两口,是隐隐约约,最朴素的小麦香,轻弱却踏实的甜味。
又瞄向了远端的荔枝腰子,罗姈的眼皮刚一掀,顾承禾就将菜换到她近前。
那豚腰肉质细嫩又爽脆,猛火爆出来的锅气非比寻常,保留一点内脏独有的生腥,但又不过分腥,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
这宫廷膳食房里有行家啊!
说起来这道内脏菜本来不应呈到御前,供给贵人食用的。但自从罗姈在京城掀起了一阵爆炒鸡杂的热潮,许多达官贵族对这些“污秽”生了好奇,连带着也传进宫,御厨便发明了这道爆炒腰花。
因着斜切的纹路状似荔枝纹,便得了这么个颇为贵气的菜名。
过往丢给狗吃的腰子,身价一路水涨船高,还真成下水里的金贵荔枝了。
罗姈美滋滋地享用着,左手一抬就有人倒酒,右手一点就有人端盘,丝毫没注意到顾承禾全神贯注地服侍,自己都没用几口。
再来一口芋儿糕,色泽莹白,入口绵甘,窝心的甜。
觥筹交错的金殿遽然一时寂静,这时罗姈是再迟钝也发现大家都在打量她呢。
“怎么了?”
罗姈恋恋不舍地放下银著,问身旁的顾承禾,她只顾着吃什么也没听。
顾承禾坐得端端正正,头轻轻偏向她:“公主和亲,陛下下令命我护送。”
难怪,其中一道视线这么怨念深重,原来是昭云公主的。
终究还是牺牲了女子来换取和平吗?
心脏微微下坠,她也是改变了公主命运的一环,这个念头让罗姈有些难受。
她看向顾承禾,他读懂了她眼底的愧疚,将手轻轻搭在她手上,给予一些微末的温暖。
忽而,一人打破了这种寂静。
西戎使臣代表将面前的炙牛肉“啪”地扔在织金桌布上,嫌弃地看了看手指,仿佛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你们大周就吃这种劣等肉?说是国朝富庶,我看也不过如此嘛!”
另一使臣亦讥诮:“与我们西沙下等奴吃得也没什么两样。”
西戎人的话如一块铁哐当一声砸在席面上,满殿噤若寒蝉。
西戎地广草肥,马匹高大,牛羊壮硕。没有耕地,不事生产,牛全都宰来吃了,看不起大周的牛肉很正常,尽管他们已经奉上最好的牛肉。
但这样明晃晃说出来不是打陛下脸吗!
宗主国的万圣帝君吃得还不如藩属国的下奴,这不是嘲讽是挑衅啊!
西戎并没有乖顺臣服。
皇帝轻轻将金著搁在筷托上,发出一声极轻的“叮”,众臣忽觉远去的冬风又调转枪头杀回来了。
无人敢看圣上的脸色。
那西戎人还继续道:“大周皇帝,你方才说的那些香料够吗?用不用我多送你几头牛?”
哼!两国通商一点子瓷器丝绸就打发了,真当他们西沙是南诏那些弱鸡崽子呢,大不了再打十年,刚好他还没打够呢。
使臣代表看向顾承禾的目光如刀般锋利,两人视线相接,已然酣战。
所有人瓮小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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