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宛城。
殷妙找到姬月的时候,他正一人躺在树荫下,翘着二郎腿,叼着根草。
殷妙叹了口气,道:“我责罚过那群人了,他们不敢再私下议论你了。而且再过一两年,等卞将军等人能完全主事,我们就回京,没必要理会……”
“阿娘是以为,我在因那群人愤怒吗?”
“不然呢?你跑这么远作甚?”殷妙奇道。
她记得,姬月小时候最讨厌别人说他漂亮得像女孩子,一听就翻脸、非揍得那人满地找牙不可,如今被称“貌若好女,衣着俏丽”、“娇滴滴的公子”,怎么可能忍得了?
“不是啊……”日光透过树叶间隙落入姬月眼中,他抬手覆住眼,“我管他们说什么……有人就喜欢我这样子。”
殷妙是向来知道儿子这幅样貌挺讨一些小娘子欢心的,便没问下去,听他继续道:
“外貌风格怎样,与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性格特质,与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
“嚯,你竟然有这份觉悟。”殷妙一脸惊讶。姬月若是这么懂事省心,当年就不用国公府、长公主府以及阿墨,总在后面帮忙擦/屁/股了。
姬月抿了抿唇:“苏姮说的。”
“苏……”恒?是谁?
殷妙正脱口要问,却突然意识到了。她心中莫名一突,隐约觉察到什么,却见儿子遮着眼继续说道:“我好想她啊……
“为什么她从不回我的信?
“离别时说莫愁前路无知己,就是不要我了的意思吗?”
殷妙觉得今早收到的婚礼观礼请函烫手起来。她本就是找姬月提此事的,现下却说不出口了,决定拒绝邀请,只叫心腹前去送礼、道贺。
她心下叹息。这都什么事儿啊。
*
八月,帝后大婚,举国庆贺。远在北境的殷妙却心绪难安。
秋娘为大长公主梳着头发。她是侍奉主子几十年的老人了,问道:“公主为何如此忧心忡忡?您不让郎君不去观礼,也是为他着想……”
“先帝曾有意为阿月与那位小娘子指婚。”殷妙垂眸,“被我拒绝了。”
秋娘梳头的动作一顿,轻声问:“公主怕郎君怨你吗?”
“但我能怎么办?”殷妙不展眉头,叹了口气,“话都已经出口了,事早成定局。何况,就算当初知道阿月心仪那位小娘子,我也未必会为他允下婚事。”
“是因为今上?”秋娘猜道。
殷妙再次叹气:“他母亲阿雯与我是好友,而我阿弟后妃众多,令她吞声忍泪,我总觉对不住她,便对她的孩子多了关照。
“阿雯忙于操持后宫,难免会顾不上阿墨,再加上,我阿弟的宠爱分到阿墨这边,已是掰成的好几份之一,阿墨又懂事乖巧,所以我难免多向着他。
“哪怕他已长大,足以独当一面……”
殷妙还要说什么,却听见秋娘惊恐的声音:“公主……郎君!”
她抬眸,见镜中粉艳的身影一晃而过,便倏然起身,快步到门口:“姬月你给我站住!”
“你别管我!”
“站住!你要去哪儿?”
姬月本是上街听闻殷墨和苏姮的婚讯,来询问母亲,可是,现在已经没什么好问的了。
他的衣袍被大风卷得哗响,令他看起来如飘零在秋日里的蝴蝶。
“你知道吗?你帮我拒绝的,是唯一一个曾偏爱于我的人。”声音残破在风中,“我要去京城。”
殷妙一愣,劝阻道:“你别做傻事!来不及了……早就来不及了!”
“你还管我做什么?!”
“姬月!”
姬月勾唇一笑:“你既这么喜欢他,干嘛不做/他/娘啊!”
“放肆!” 殷妙气打不出一处来,急得心口疼。
姬月跨上马,扬鞭而去。
“拦住他!”殷妙吩咐手下人。
“是。”
“别追太紧,叫他骑慢点。”声音虽厉,却带上了哽咽。
故人因连夜赶路、遭遇山洪逝世,是殷妙的隐痛。
她双手捂住脸。
***
有人鸳鸯交颈,巫山之乐。有人披星戴月,愁肠已断。
*
姬月到京城的时候,是婚礼结束后的第五天。他凭着国公府的令牌,径直进入苏府,接着闯入皇宫、闯入紫宸殿书房,留下一路的人仰马翻。
中书舍人蒋凤,当年那位赛过苏锦行、夺取魁首的青州寒士,还在陈述事宜,便见一位风尘仆仆的貌美郎君冲了进来。
他并不认得这位,还在疑惑陛下为何不把人轰出去,便听贺宦官“哎呀”一声,将他拉出了紫宸殿。
“某还未禀告完呢。”他着急。
“哎呀,蒋阁老,咱家突然头疼得不行,劳烦您陪同咱家往太医署一趟。”
“……行行。”蒋凤见对方神色确实痛苦,又知道这位贺宦者是御前大红人,也就原谅了这人对自己的连拖带拽。
紫宸殿的宫人因贺竹走前的吩咐,都退到了殿外。
书房中,姬月与殷墨对峙着。
殷墨看着面前人凌乱的衣冠,道:“姬月,这么多年,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你逼她的。”姬月眼睛红了,咬牙切齿。
他太了解苏姮了——她看起来性子和软,却不是没脾气,只是大多数人没来得及触及她的底线、便被她的“懒得理睬”给疏远了。
她骨子里恣心所欲,却又心境清净,这么特立独行的人,怎么会喜欢、会主动选择婚姻?
定是殷墨用了什么手段,胁迫、哄骗了她。
他也太了解殷墨了。
“你纠结这个有意思吗?”对方以胜利者的姿态看他的狼狈不堪。
“你当年对苏锦言怎么就不那么执著呢!你执着点……”
“住嘴。”
“执着点也不至于劳燕分飞还生离死别了!”
曾情同手足的兄弟沉了面色。帝王玄衣代表着不容挑衅的权威。
但恰好,姬月最爱藐视的就是权威:“是了,你那时羽翼未丰,没法和谢家硬碰硬,江山和美人只能择其一,你当然顾全大局!如今你问鼎登极,两者可兼得,你自然执着于苏姮!
“可她何其无辜呐!你凭什么要求她和你纠缠?!”
他无视殷墨眼中的阴沉:“你就不能放过……”
“闭嘴!”
“我说,放、过、她!”姬月逼视对方。
“她兄长已尚公主,你又要让她做皇后,朝臣一定不同意吧?往后,所有眼睛都会盯住她,你以为你娶她就对她好吗?
“你不知道苏家不喜她吗?你不知道她从未学过主母庶务吗?你不觉得她的性格不适合在宫里吗?”
“这不是你该管的!你以为我没考虑到吗?”殷墨恨极了姬月言语里表现出来的对苏姮的熟稔与关切。
“考虑过你还……我是该感动一下呢,还是说你还不如不喜欢她!”
“你太放肆了!”玉质的镇纸因男子的突然起立,被袖摆带到地上,在铺着毯子的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姬月你闹够了没有?”殷墨怒到极点,“你这样在言语上攻击我,有意思吗,能改变结局吗?你这样只会让我想到终于回神、发现丢失心爱之物而无理取闹的孩子!”
“我在你们眼中就是永远闯祸、拎不清、做蠢事的人!你们什么都不屑于和我讲,只叫我不准做这个、不准做那个!
“只有苏姮不会这么对我!”
姬月双目通红,平日清澈如泉水的声音带上了尖薄,尾音还有一丝嘶哑:“殷墨你拥有的这么多,你没有她也没有关系,为什么要和我抢她?
“小时候你抢我父母的宠爱,就算了,可你现在什么都有了,就不能放开她吗?”
“可你就是幼稚。姬月,你幼不幼稚啊!”殷墨十分火大,还有些许无奈。
姬月想起来,虽然自己比殷墨年长几个月,可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殷墨给他收拾烂摊子,更像一位兄长。
小时候,自己砸碎了父亲送母亲的镯子,是殷墨揽下了这份过错。
少年时期,“姬世子虐杀家婢”的议论甚嚣尘上,是殷墨帮他摆平了,还帮忙清理了家中恶仆。
……
可这人,为什么要夺走苏姮、独占苏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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