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席卷了大地，烈阳被遮在朦胧之中，温思渊窝在一处断开的建筑阴影下，魏芽给她的车正停在旁边有太阳照射的地方充能。
她捡了个从天上忽然掉下来的围巾，围在口鼻前遮挡风沙，从她离开伊甸城已经过了四天。
她路过了学校，也开过了商场外——应该是最初学校的人提到的地方，那里面远远看起来就有很多人，比学校多得多。
但是她仍没有找到诺亚号的下落。
独自一人时，她偶尔会想起沈玉京，那个被她抛弃的仿生人。
他们出伊甸城的那一天，温思渊就再次遭到了追杀，明明那些机械猎犬和锥笨笨都已经撤出废墟的范围，却又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了出来。
它们跟在温思渊的车后一阵狂吠。
温思渊可没有江苦那样的开车技术，边扭头闪躲激光攻击，边在街道上乱窜，实在有些难以招架。
在即将出城门的那一刻，她看见身后的几只机械犬同时张开了嘴巴，从喉管的深处伸出了机械炮筒，它们的眼珠变红，地面上、楼房上全都是它们准备攻击的身影，无一例外瞄准了她的车。
她只能冲着沈玉京一笑，果断地拉开驾驶室车门控制器，沈玉京那边的门打开，温思渊抬脚一踹。
沈玉京那双蓝色的眼睛微微睁大，在这个仿生人的脸上，温思渊头一次看到了震惊的情绪。
“再见，沈玉京。”
他摔出车门的瞬间，温思渊立刻关上门，将加速器开到最大。
车再次提速，窜出一截，轰过来的能量炮在温思渊的车身后炸开，她双手紧紧抓住球形方向盘，摆尾之后稳住了车身。
身后地面被炸起，浓烟滚滚，看不清沈玉京生死，但他最好是已经变成了废铁，不然就等于她多了一个敌人。
温思渊抱臂，后脑勺靠在建筑的墙壁上，双臂交叠休息。
伊甸城的种种在她眼前闪过。
“……或许我应该找到诺亚号后再把沈玉京踹了？”
机械之城理应很大，但她每每环顾四周时，只有蛰伏盘踞在自己地盘上的野兽，或者大片倒塌的建筑。
不见什么落在地上的巨物。
她拿出怀里当初摘下的一部分植根草：“魏芽，魏啸，你俩要是有灵，给我指个方向？”
那么小点植根草在她手上蔫巴巴的，看起来已经死了。
温思渊笑了一下，起身看了眼还在充能的车：“算了，干脆先给你找个地方安置，答应了你的，就该做到。”
植根草在伊甸城的废墟闹出那么大的事，但她带在身上许久，都没有受到影响，不知是不是那一次笑笑给她放了血。
也或许是魏芽说的——草也很好。
温思渊不敢走太远，她挑了一个标志物多的方向走，时不时转头，还能看见地平线上的黑点，就是她的车。
人走不出标准的直线，防止迷路，她紧握着银弓，只能往这一个方向走。
眼前像是个旧世纪的服务区，不过建筑顶已经被掀飞了，厚厚的玻璃上有黄褐色的污秽，里面只有电器尚存。
温思渊一层层货架看过去，连倒塌的下面都低头看了，这里没有吃的，变异的鼠类都懒得待在这里。
抓紧手上的银弓，她来到了员工休息间，祈祷这里的柜子会有人储存液体。
拧动把手，很轻松就开了，呼啸的风沙刮在玻璃上，她将门往里一推，立刻拉开弓。
不仅是伊甸城里的光可以被弓利用，像太阳、月亮，天赐的光芒，这把银弓简直是神作。
安德鲁的技艺尚且如此，她倒真有些好奇诺亚号会是什么样。
“呼——什么也没有。”
里面存放衣物的长柜已经被人暴力破开，温思渊扭头看，门锁里面已经松动，看来有人扫荡过了，怪不得她很容易就打开了门。
温思渊上下左右都看了一圈，弯下腰习惯性在床底看了看。
“嗯？”
她用银弓去掏，矿泉水滚了出来，水只剩下一个底的量，估摸着十毫升不到，随着瓶身轻轻晃动。
温思渊拎起矿泉水出了服务区。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她走到服务区外，轻抖银弓，用刀尖在地上挖了个小坑，拿出怀里的植根草。
“魏芽、魏啸，我也就只能找到这么个地方了。”
她蹲下身，舔了舔干燥的唇，幸亏车里有营养液，不然温思渊不会让出手里的水：“凑合着吧，不知道伊甸城现在怎么样了。”
本想把草整个埋进去，想了想还是揪出一个小角让它呼吸。
打开矿泉水，一点也不犹豫地就全都洒在了草上。
“这儿风景是不怎么样了，你别计较啊。”
温思渊丢了空瓶子，用指腹碰了碰暗绿的草。
“我走了，祝我今日可以找到诺亚号。”
对着根快死的草说话诚然是个蠢笨行为，将水让出更是个白痴行径。
温思渊沿着原来的方向返回，风已经停止，太阳的存在感无法忽视。
“温水煮青蛙就是这样吗？”
她清楚地知道温度很高，太阳晒在手背上都发疼，往怀里揣了揣手，眯着眼朝黑点的方向走。
来到车前，发现能量已经快蓄好了，她舒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车里总比车外要舒服。
她垂眸正要打开车，眼眸一抬，瞬间转身将刀横在身前。
在她刚开始休息的那处建筑阴影下，慢慢走出来了一个男人，停在了明暗交界处，一手扶在墙上，静静地看着她。
温思渊看清那人后瞳孔骤缩，握紧了刀把。
“……沈玉京。”她艰难地开口。
位于阴影下的沈玉京，蓝色的眼眸发亮，诡异的是，向来没有太大表情的他，此刻嘴角却始终勾着，噙着抹笑意。
听到温思渊的呼喊，他又踏出了一步，来到光下。
快速扫视了仿生人一眼，他一如初见那般无暇，没有丝毫损伤。
有些难办了。
温思渊皱起眉头，围巾后的唇抿紧。
没死就算了，现在还追到这儿来，明摆着要算账了。
“站住。”温思渊声音沙哑，“心眼这么小，追人还追到这儿来了。”
沈玉京似是疑惑地眯了一下眼，还歪头看温思渊，配上他那嘴角的笑，活像讽刺。
温思渊的直觉一直在响，她觉得不对。
再怎么样生气沈玉京应该都会开口说话的，他有着如常人一般的思维，如果忽视他非人的部分，几乎与人类无异。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诡异极了。
温思渊居然在炎热的白天感觉到了瘆人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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