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沈玉京问温思渊：“你既然什么都知道，还顺着他们，不是像冤大头一样吗？”
温思渊对于人工智能的贬低都不屑于生气，她看起来的确像傻子一样。
“那你当我是傻子吧。”她无所谓地说。
了解一个时代最快捷的方法就是参与其中，起码她在拍卖行那古怪的世界里了解了一点。
比如，图灵曾有一个老师，看样子关系亲密，人工智能很依赖那个人类；再比如，有一个人类，看样子位高权重，叫什么……陈宇德？
另外，她受的伤也不算白费。起码知道了原主究竟留给她了一个多大的隐患，不至于浪到最后，吧唧一下，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次事件，风险最大，也让她大概知晓了这个时代的人是怎么样，比她在禁区一步步靠自己摸索出来一小片知识领域强多了。
她从最开始就不是什么会害怕的人，知道自己可能要面对潜在的BOSS，知道自己身体有隐患，知道解决的方法就足够了。
对于魏芽的提点，也只是站在一个人类的角度说的话而已。
沈玉京轻哼：“你不会不知道，我们出来了，魏芽会面对什么样的危险吧？”
温思渊回头看了眼漏风窗户：“魏芽也没那么脆弱吧。”
沈玉京感叹，有些欲言又止：“……温思渊，有时候该怎么说你好呢？心狠又心软，矛盾得很。”
温思渊回到屋内，背起靠在墙角的银弓，在床上盘腿而坐，魏芽擦拭着她的双刀。
沈玉京则是抬头看见了什么，忽然说要去一趟，有人发现了雾冻剂程序被暂停了，他不去，还是会像原来一样。
温思渊没管他说的是真是假，也就让他去了。
“这是你爸给你们的？”温思渊看了一会问。
魏芽“啊”了一声：“短的给妹妹，长的给我，现在这种冷兵器不好见了。老古董分明比新武器好用多了。”
“老鬼的确是个天才。”温思渊想起那个瘦小的，蜷缩在椅子上，难以正常行走的男人。
魏芽有些难受地笑了一下。
擦完刀，她放到身边，刀仍然很钝，却是她仅有的东西了。
“但他也愚蠢。”魏芽淡淡地开口，“收徒，不会教；对人好，不要回报；挨打了，更是一声不吭，也难怪我妈妈跑了。”
她几乎将老鬼贬地渣也不是，左眼却落了一滴泪，温思渊看她，好像魏芽自己都没有察觉。
“赚钱、赚钱，过好日子，道理我都懂，但是现在钱越来越难赚，已经变成了吊在驴面前的脏臭腐烂的萝卜。”
魏芽声音平静，用手背擦了一下脸。
“好日子？不过是另一个地狱罢了。”她抬眼看温思渊，“所以我说，妹妹死了也好，她比我看的更清，她撑不住，生了新病。”
“什么病？”温思渊想起那个觉得姐姐恨她的笑笑。
魏芽轻轻乐了：“被害妄想吧，谁知道呢。她觉得是我们拖累了爸爸，又觉得她自己也拖累了我，脾气阴晴不定的，有时候会不小心争斗时打我一巴掌，我没怪过她，真的。”
“我从来没有觉得做姐姐多不好，没了父亲，我会是她的天，我会和她相依为命，该报仇报仇，该泄愤泄愤，但她没撑住，我也不怪她，现在挺好的。”
她勾唇笑。
温思渊无奈地摇头：“那个胖子一家又是怎么回事？”
魏芽轻描淡写道：“一家子狗东西，曾经想把我和妹妹绑给他宝贝儿子做那档子事……那个胖子是早期试验产物，不知道你听没听过《橡树宣言》。”
她嗤笑一声：“不过是一头智力不足的畸形儿而已，做梦想屎吃，都新世纪了，还只要是个男的，他们就当是耀祖宝贝了，愚钝，没脑沟。”
温思渊默然片刻，她带着极强的个人情绪，这她无法乱评：“所以你们……”
魏芽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咧嘴笑：“哦，看来隔壁那两个人抹黑我们了？呵，那烤肉的主意还是他出的呢。”
看来那饿死鬼投胎一样的胖子是他们合作的产物？为了用熄止糖制造混乱，引出黄慈。
温思渊压低声音：“那你不会不知道你现在处境吧？”她看了眼墙，“你的血到底有没有用？”
魏芽手指轻弹刀身，语气中丝毫没有对自己的担心：“所以你以为我刚刚在做什么？纯闲着擦东西？”
“与虎谋皮就要想到这么一天，活也好，死也罢，我都认了，你觉得我还有什么？中央区不知生死的母亲吗？我都怀疑她还活着么……”
说完，她自己就止住了话头，笑了一下：“我真的很讨厌人类，自私自利，可以因为一个念头就无比善良，也可以因为一个念头就永堕地狱。”
“说到头还喜欢用那几个字——我没错，我是为了大家好，我是为了活。”
魏芽呼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听那个邋遢的男人说你快死了？有麻烦就去解决吧，别在伊甸城呆着了。”
温思渊跟着从床上站起来，皱眉，看了看自己不小心伤到她小腿的地方：“那你……”
魏芽顺着视线低下头，动了动小腿：“不碍事，就当算计了你的抱歉。更何况，我本就不算完整的人类了，你看，都没流血。”
温思渊有些烦躁。
魏芽挑眉，伸刀抵在她胸口：“姐姐……不，你应该比我年纪要小，听我的，走吧，后续和你没有关系不是吗？”
“有病就要治病……别像我妹妹一样稀里糊涂就寻死。”
魏芽收刀，走上前抱了抱温思渊，在她耳边轻声说：“无论如何，别相信你身边的那个仿生人。”
她松开手：“不过你应该有数？”
窗外轰隆几声响，几座建筑接连倒塌，更多人跑了出来，他们处于半迷蒙的状态，一边亢奋，一边因为神经跳动得厉害而痛苦。
温思渊抿唇，心里堵得慌：“我能帮你什么？把安德鲁拖住？”
魏芽想了想，弯起眼睛笑：“你身上不是裹着一根植根草吗？那玩意生命力挺强的，如果你要出伊甸城，就把它随便放哪个太阳明媚的地方吧。”
“我很久没看过外面的世界了。”
沈玉京从外面窗户跑过，开门进来，又打开房门，丝毫不喘，神色平静：“格列的人动手了。”
魏芽感叹，扫了一眼沈玉京：“黄慈结束了，我自然得死。”
“雾冻剂那边是他们的人告诉上层的，现在重新启动换成了倒计时，除非幸福病被去除，系统检测不到，否则无法再停止。”沈玉京补充。
要不魏芽死，放血，废墟无恙。
要不他们死，为幸福陪葬。
人群清洗过后，再等来废墟的新生。
温思渊捏紧了手上的银弓。
魏芽将她拉过，往外推：“行行行，你还是我姐，行吗？你能不能别是自己事不掺和？快去治病，别忘了答应我的。”
沈玉京侧身让开，温思渊被推出卧室门，看了眼隔壁已经关上的房门。
“他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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