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靠着一些野果充饥走了一天一夜,孩子饿得啼哭不止,他只能咬破手指用自己的血喂养他。终于在第二天的日中走到一座镇子上,他走得仓促,连自己的衣裳都没来得及拿,身上只有这套改小了的旧衣,唯一值钱的只有这颗凤啼血,不得已只能找了间当铺先当了,换些盘缠。没想到那掌柜刁滑,只肯以一颗普通的烂珠子估价当几块铜板给他,他和老板立了活当契言明日后赎回,最后只得了三枚铜钱,只够换几块饼子。他只能到处去问有没有地方请人做短工,小地方招工的需求本来就少,好不容易寻着个,别人看他还带着个孩子,就摆摆手让他赶紧走。
他筋疲力尽地抱着孩子在街口的一口水井旁打了点水喝,正想坐在井边的树荫下歇一会儿,跌跌撞撞奔走过来一人,只见那人面红眼赤,手忙脚乱地打着水,大口大口地干了半桶水,脸却越来越红,眼珠都往外暴突了出来,岑最果感觉到不寻常本能地上前查看,只见那人已经倒在地上直翻白眼。岑最果想到师父留给他的医书中提到的一个病例的症状与眼前人的非常相似,当机立断地说道:“你试着站起来,我能救你。”,那人已经濒死般难耐了,听他如此说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依言站了起来,岑最果从背后勒住这人的腹部,一只手握拳指拇侧放在剑突与肚脐之间的腹部,另一只手紧紧地抓住拳头,快速向里向上压迫他的腹部,他的右手不够力,反复做了好几次,累得他几近虚脱,终于一块果核从这人的口中喷出。只见此人瞬间接上了气,瘫在地上气喘如牛,岑最果揉着自己因为过度用力伤上加伤的手腕,默默地走到一旁,抱着孩子就要走。
那人呼哧带喘地拉住了他的袖子:“谢…….谢谢你啊,小兄弟。”,然后将一叠银票拍在他手中,匀了口气说道:“我叫黄金棠,是这里的保长,你是外地来的吧?今儿你救了我黄某人,你就是我的恩人,从今往后你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
岑最果如今面对突如其来的善意有些杯弓蛇影的恐慌,他看着眼前的男人比他年长一些,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派风流意,实在难辨善恶,颓然叹了口气,只能心随本意地道了谢,有些踯躅地说道:“你好,我叫岑最果,谢谢你的银票,我确实需要些盘缠……就当是我问你借的,我一定会回来还你的,我立个字据给你吧。”
黄金棠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屁股,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地说道:“小钱儿,拿着拿着!这是你孩子啊?叫什么名儿啊?”,他脑袋往前一凑,手欠欠地往人小孩儿的软颊上一捏,本来熟睡中的孩子立马哇哇啼哭了起来。
黄金棠尴尬地收回手,讪讪一笑:“这……这就哭了啊,对不住啊。”
岑最果赶紧手忙脚乱地哄着孩子:“还没来得及取名,小名叫小宝。”他的右手使不上力,这孩子扭着身子哭得声嘶力竭,一时没抱住,孩子差点滑到地上,幸好一旁的黄金棠托了一把。
黄金棠本来想着用钱答谢了恩情便可与人两清,但看着岑最果年纪轻轻的一个少年人,风霜披身的不说,容颜还憔悴异常,一个人带着个孩子赶路,头发乱糟糟的因为流了汗黏在额头上也没空腾出手整理一下,手上似乎还有伤,小模样狼狈极了,便说:“你晚上有落脚的地方没?带着个孩子多不方便,要不上我那儿去呗?”
岑最果哪有钱投栈,本想着又要露宿一晚,他此时提出的这个邀请本该让他庆幸不已,可经过莫家村之后,他不敢再随意接受别人的好意,怕这些好意之下附带着自己付不起的代价。
正想着拒绝,黄金棠好哥们儿似地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啊呀,走吧走吧,你一个男人带着孩子,去投栈人家当你人牙子。”
岑最果没想到这一层,傻愣愣地“啊”了一声,被他勾着肩膀就带着往前走。
黄金棠絮絮叨叨地问:“你怎么一个人带着孩子啊?你女人呢?还是说这娃真的你是偷来的?”
岑最果连忙矢口否认,转头看到他揶揄的笑脸,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他不便跟人说这娃是他自个儿生的,只能含糊其辞地说:“他在……许是在南疆,也可能在京城。”
“这是吵架了啊?吵架你哄哄她呗,自个儿的身边人得哄着才是。”,黄金棠年纪不大,却涉猎风月场已久,便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得头头是道。
岑最果应了声,在心中记下了他说的身边人得哄着这句话。
“黄保长,会不会太麻烦你了?我家孩子爱哭闹,怕晚上吵到你,我还是不去了吧。”
“嗐——没事儿,我家大,你住的客院离主院远着呢,掀了房顶也听不着,走吧走吧,你咋婆婆妈妈的?”
“那……谢谢您了,黄保长。”
“你别叫我黄保长,听着怪生分的,你瞧着比我小,叫我棠哥。”
“棠哥。”,岑最果声音有少年人的清亮,又带着南方人独有的软糯口音,听着就像真的在叫堂哥。
黄金棠听着心中莫名的妥帖,觉得这小子挺对他的味儿。
黄金棠说自己家大,岑最果没想到会如此之大,从进门到客房,走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之久,庭院幽静极深,楼阁乐台俱全,所经之处小桥流水,珍奇花草一应俱全,红墙碧瓦别具一格,无一不彰显出两个字,有钱。
纵使是连皇宫都进去过好几回的岑最果也觉得这人家真是气派极了,耿直地夸赞道:“你家好大呀。”
“嗐——祖产。”黄金棠谦虚地说着,推开一间厢房的房门,“你看看,住在这里可好?”
岑最果今日能觅得一个落脚之处已是庆幸万分,怎敢还有挑剔之心,忙作了个揖谢道:“谢过棠……棠哥收留,这里清幽静雅,是极好的,小果叨扰了。”
此时怀中的孩子又哭闹了起来,岑最果怎么哄都停不下来,黄金棠遣来一个乳娘,要将孩子交给她喂奶,岑最果心中有些不放心,便说讨碗牛乳喂孩子便好。
黄金堂看他熬得眼下净是青黑之色,赶紧劝他:“孩子暂时给乳娘带着也能时时吃顿饱的,这样跟着你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自然是要闹的。你也要好好睡个觉,往后的日子还长呢,不能总这么熬着。”
岑最果单薄的身子晃了晃,本来剖腹后的伤口在莫家村就没有得到很好的修养,莫家夫妇没给他请大夫,擅自找了些草药给他敷,导致他的伤口反复发炎溃烂,苦苦熬了一个月多月才堪堪愈合,但已经伤及了根本,这两日没日没夜的赶路,他早已经是强弩之末。
想到还有很长的路要赶,岑最果只能先将孩子交给乳娘,交代了几句才让带走了。
黄金棠看着他恋恋不舍的目光,又混不吝地勾住他肩膀道:“现在没了孩子吵你,你也轻松点,等会儿咱哥俩儿好好喝一杯。”
岑最果忙说:“我……我不会喝酒,我喝碗粥就行。”
“那哪行,你看你瘦得跟个小鸡仔儿似的……”,黄金堂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他看这人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便也不再强求,揽着他的肩膀将他往房内推,道:“那我让人将饭菜送到你房里,你中午先随便吃点儿,然后好好地睡上一觉,晚上我在府上设宴,咱们再喝。”
岑最果感激地点了点头,可没想到他这一觉竟睡到次日的晌午,丫鬟来叫才醒,醒来后缓了好久才压下了满身的疲惫,他自从重伤醒来之后就没有再睡过一个完整觉了,这孩子平时晚上惯爱吵闹,一个时辰必要哭嚎一次,他寄人篱下自是不好多打扰别人,孩子一哭他只能抱着出门去哄,哄完回来人就清醒了,好不容易再睡下去,这孩子又开始哭了。
好久都没睡过如此宣软的床榻,浑身上下都充盈着满足感,他暗骂自己娇气,这风餐露宿搁在以前那是家常便饭的事,可如今却是一天都使不得了,前去南疆的路还长,他得快点适应起来才行。
丫鬟是来传他用午膳的,黄金棠怕他睡了太久睡出什么好歹来,便遣人来唤他。
岑最果收拾好被引至了膳厅,黄金棠看到他忙迎了上来,咋咋呼呼地开了呛:“小果,你这是多久没睡过觉了,再这么睡下去我都怕你就这么睡过去了。”
岑最果面露赧色,略带歉意地说道:“棠哥,真不好意思,来你家做客光顾着睡觉了。”
黄金堂伸手在他脑袋上呼噜了一把,招呼道:“来吃饭,吃完带你去看孩子,看你一进来眼睛就在找他了。”
俩人在饭间闲聊,岑最果得知了黄金棠家中世代从商,前朝覆灭之时唯恐糟了人嫉妒招来横祸,就搬到这个小镇上避世,但黄家的生意其实遍布大江南北,只是行事低调得很。俩人相谈甚欢,岑最果还不吝相授,将当时救治他的方法教给了他。黄金棠见他小小年纪心胸却如此坦荡磊落,心中的好感又胜几分。
岑最果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自己真实来历告知他,京中政局不知如何变换,唯恐连累了无辜之人。他又想起了那些为了他惨死的人,忧心三宝哥和胡大夫的安危,想着想着心情就沉重了起来。
黄金棠见他面色不虞,也不预多讲他自己的事,一个男子独自带着孩子赶路,想必是有难言之隐,便主动岔开了话题,招呼他多吃点。用过午膳,岑最果从乳娘的手中接过了孩子,便起身辞行。
他收了人的银票,又吃了饭借了宿,萍水相逢实在不好意思多叨扰,而且他想赶紧去回南疆的沿途打听一下魏瓒带领的大军的消息,再做打算。
本来黄金棠欲留他再住几日,可见他心事重重地离心似箭便不再强留,取出一枚纯金打造的钥匙,只道日后有何需要帮助之事,只需在他任何一间分行店铺中出示此钥匙,掌柜和伙计定会听他调遣,无论是取钱还是办事都行得通。
岑最果见此钥匙是金子做的已然是不敢收了,没想到一枚小小的钥匙居然还有这么大的用处更是不肯收,便推脱说是这金钥匙太过招摇,他在外风餐露宿的,唯恐露财招祸。
黄金棠想想也是,若是招了人眼被人昧了去倒没所谓,遭了伤人夺宝的恶事可就犯不上了。于是抹下手上的一枚铁戒不由分说的戴在岑最果手指上,戒面上刻着字的一面朝里,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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