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象则呼吸一窒,忆起方才他拉扯梁沉香时,一方锦帕自对方衣袖里抖落出来,彼时二人都盯着钱姨娘的身影,来不及思索锦帕的去向。
银钗被裹在其中,于坠地的刹那间摔作两截,后来冯象则也惊慌跌落,那钗子便顺势勾在他衣襟上。
至于余下那段,估计还在游廊下的草坡里。
他垂着眼,将断钗捏进掌心,脑中思绪纷乱。身侧侍砚惊呼一声:“少爷,这不是阿楚姑娘的钗子么?奴才们找了一宿,原来在您这儿!”
说着,侍砚双手接过,摇头晃脑道:“断得巧,断得好,钗子一断,晦气尽消,想来老爷的病很快便会好的。”
做冯府的奴才,光有忠心不够,还要机灵才行,毕竟阖府上下没有主母坐镇,正头老爷又不管事,得力的姨娘倒是有一个,可惜出身太低,总叫招婿的大姑奶奶压着。
冯钱两派是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又刮散了东风,总是阴晴不定、各怀心思,下人们也就各为其主,走一步先看三步。
高门驭奴重教化,小户买奴重苛责,作为骤富之家,冯府实在不是做工的好去处,于是下人们眼观鼻、鼻观心,养蛊似的成就了一群狡猾之辈。
钱姨娘不听这话,兀自掐着腰走过来,只一眼,便从侍砚袖口漏出的银光里窥见了天机。
她道:“瞧这奴才,还怕我偷他手上的钗子呢,藏得跟他老子娘的嫁妆一样!象则,你真该跟你三哥学一学,平日用功念书,将来好做大官,少跟这伶牙俐齿的刁奴厮混。”
话是从笑里滚出来的,连“刁奴”二字都轻飘飘带着嗔怨,冯象则与侍砚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心惊胆战。
阿娘的死有钱姨娘一臂之力,冯象则忍了她许多年,一向没什么好脸色,如今也不过是敷衍了事:“知道了,姨娘。”
“那就给我吧。”钱姨娘道。
“什么?”
“钗子呀。”钱姨娘的声音越高,各院探听的脖子便越长,简直像从山海经里钻出来的一样,都来看他的笑话。
她诱哄道:“好孩子,姨娘疼你呢,知道你喜爱阿楚姑娘,回头着人打一对新钗子送过去,就照着这花样描,你放心,不会告诉你爹的,啊。”
花样不就是花么?寻常女子戴的钗子,左不过那几种样子。
冯象则不由拧眉,他从前只会散银子,知道贵的便是好的,至于姑娘们发间簪着什么,他不惯留意,侍砚就更不懂了。
犹豫间,两个婆子一把攥住侍砚手腕,将其拽至钱姨娘眼皮子底下,钱姨娘夺过钗子,悠悠然退到婆子身后。
“呀!”她惊叫一声,“这缠枝花……怎么和贿赂刘嬷嬷的一模一样,不会也是梁氏的东西吧?”
“当然不是!”
虽不知钱姨娘何出此言,但冯象则反驳得极快。
钱姨娘横他一眼,心道十来岁的少年好摆弄,她早已不是帮阿爹收铜板的屠户女,褪去了那无用的天真,今日从这蠢材口中套话,轻巧得就跟摇扇子似的。
只见冯象则双唇紧抿,下颌高扬,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似乎面对衙门千钉的铁板,也绝不会改口。
钱姨娘铁了心要他栽一跟头,好挫一挫冯长训的锐气,便道:“象则呀,姨娘不是要为难你,但这花样……的确是江南女子用的,与昨日梁氏贿赂冬花的赃物一模一样。冬花是刘嬷嬷的女儿,刘嬷嬷又是你的奶娘,姨娘知道你的清白,可就怕众口铄金。”
“大姑奶奶让你在东院思过,偏偏你又夜半跑了出来,闹得人心惶惶,如今身上还挂着梁氏的钗子,咱们苦命的少爷,又是叫谁给戕害了呢?”钱姨娘愁眉苦脸,忧心地望着他。
饶是冯象则再迟钝,也听出话中有话了,他心里攒着一股气,不愿听人家说他被戕害的话,好似是梁沉香勾引了他一般。
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他自诩君子,自然不能容忍流言横肆:“没人要害我,是我不愿意憋在屋里,侍砚也是听从我的吩咐,等爹的病好了,我自会去祠堂请罪,不劳姨娘费心。”
听完这话,钱姨娘竟重重叹息,一边斜目示意下人,几个嬷嬷上前道:“少爷有所不知,梁氏失踪了!”
梁沉香果然没赶回来!
冯象则掐着时辰,觉得拉扯已久,梁沉香总该拾掇好了,干脆叫钱姨娘带人再查一遍,届时众目睽睽,也好给梁沉香做个见证。
于是他斟酌道:“听说梁氏素有心痹,兴许是昏过去了,钱姨娘,人命关天,您再派人找找吧!”
钱姨娘身影一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都听到没有?少爷发话了,还不快去!”
冯廷昌不在时,正院的事务要先请示冯长训,其次才是钱姨娘,而诸位小姐少爷们,更是在钱姨娘之后。
冯府不是官宦人家,银子几乎比规矩还重,下人们领谁的赏银,便听谁的吩咐,见钱姨娘首肯,转头一间间探查起来。
西跨院的窗后,梁沉香听着外间响动,一边迅速溜回榻上,伸手拽过长薄的衾被,将满身冷气塞进其中。
她回来时恰逢众人离开西跨院,当下便想好了由头,准备歇息过后主动现身,谁料不看不知道,她竟发现自己全身沾满尘土,走动时隐约可见鞋上几点泥泞。
最要命的是,前身处晃着硕大一点油花,必是刘嬷嬷递烧鸡时溅落的。
梁沉香前世只是个学生,又不是秘密特工,头一次预谋出逃,就灰溜溜地爬了回来,还留下好大一个把柄,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倾尽全力才拾掇好衣裙,正朝窗外附耳时,忽而意识到一桩要事。
彼时夺窗而出,却全然忘了关窗,方才回来时窗子已合拢妥帖,不知是谁行好事不留名,竟默默替她善了后。
梁沉香忐忑地回忆着侍女们的回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众人未曾提及此事,她立在窗边怔愣半晌,笃定钱姨娘身边定有冯长训的人。
只有冯大小姐有这样的本事,能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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