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岘这个人,就算是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也是能屏息凝神、不动声色之人。
前世裴岘鲜衣怒马、冷峻清高,从不屑于做那些跗骨之事,因不与世家子弟苟合,惹人相妒。沈兰时记得,前世裴岘每每遭人兴讹造讪,都气定神闲,还会替多有担忧的沈兰时宽心,说这世间从无身正影斜之理。
今日这裴岘却一改往日风范,只因小张生开玩笑冤枉他偷了三文钱就忍不住哭了,说好的“男儿有泪不轻弹”呢?
沈兰时前世可从没见过裴岘这幅样子,竟意外地慌了神。
而且似是连裴岘自己大概也没料到自己会流泪,回过神来的他,只好当着满大街行人的面,用袖子将脸颊的泪痕拭去,然后佯装镇定。
这样子看下来,她沈兰时倒像是坏人了,沈兰时皱起了眉头。要知道,这世上负心汉的眼泪,是最不值钱的。
即使现在的裴岘不是负心汉,日后也会长成一个彻头彻尾的负心汉。她对裴岘的狠毒,远不及上一世裴岘对她的百分之一,她才不会怜惜裴岘。
想到这里,沈兰时再次狠下心来。
围观的众人也皆目睹裴岘泪下,一时间周遭都在窃窃私语,一旁站着的小张生也一时间无语,呆立在一旁。
善解人意的李晔华有心为替裴岘解围,佯装生气朝着沈兰时说:“瞧吧青青,万事都要讲证据,不可妄言,如今你把这位小郎君给惹哭了,可如何是好?”
哭呗,还能怎么着,沈兰时撇撇嘴。
李晔华从笼屉中挑了个烫手的肉包子,递给沈兰时:“喏,快去把人家哄好,不然啊,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李晔华看裴岘容貌气度,知他不会是为了几文钱失了品格之人,便知是沈兰时的错。她心下也疑惑,兰时虽年少,却从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不知今日这是怎么了?
沈兰时最不想李晔华讨厌自己,只好咬咬牙接过沈晔华手里的包子。然后直直地走到裴岘面前,没好气地把包子递给裴岘。
“给。”沈兰时语气不甚友善,跟前世的给裴岘包子的自己判若两人。
按照她前世对裴岘的了解,她这样趾高气扬地对待裴岘,裴岘断然不会食这嗟来之食,一定会头也不回地走掉。
这样一来,她沈兰时和裴岘此生就再也不会有任何瓜葛。
但可惜的是,从刚才见到裴岘的第一面起,沈兰时有关裴岘的预料就老是出错。不知哪里出了疏忽,这一世裴岘的脸皮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厚。
他非但没有拒绝沈兰时递过来的包子,还如同对待珍宝般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然后抬起那张清俊的小脸,小声对沈兰时道:“谢谢……”
他还真就吃了,沈兰时满脸惊愕。她眯着眼睛一笑,打算从裴岘手里将包子抢回来,便径直地朝着裴岘手里的包子伸出蛮不讲理的手。
总之给狗吃也不给裴岘吃。
而裴岘也攥紧手里的包子,两人不声不响地暗中交劲。直到李晔华朝他们走过来,两个人才停手。
李晔华笑着扶住两人的肩膀:“这不是相处甚好嘛,这位小郎君,我家妹妹多有得罪,这几个包子你收下,就当做是赔罪了。”
裴岘接过包子,示意李晔华自己吃不了这么多包子,可李晔华非得让他带着路上吃。
此事已了,裴岘也知道自己该走了。临行之前,他恭恭敬敬地朝着李晔华行礼致谢,然后不明所以地长长地看了沈兰时一眼。
沈兰时转过身去,不去看裴岘。直到估量着裴岘走远了,才回过头。沈兰时看着裴岘远去的背影,心里有些空空的。
世人皆说断缘容易结缘难,没想到她和裴岘的缘分断起来真的这么简单,不过这样是最好的。一别金霖城,尘缘从此断,他们前世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裴岘会顺着这条路一直走,走出金霖城,然后走到京城,走出没有沈兰时的一生。
虽然沈兰时的心情因裴岘的到来泛起涟漪,但她并没有在裴岘身上执着太久,她现在完全顾不上裴岘,只因前世三日后曾发生过一件大事。
上一世长姐李晔华被许配给对街窦氏酒铺的长子,两人于三日后黄昏时分成婚。
李晔华与窦生情投意合,但这窦生生性懦弱,为母命是从。窦母让窦生往东,窦生就不敢往西,窦母让窦生打狗,窦生就不敢骂鸡。
前世这窦母伪装得极好,李家从没有听闻过这窦母是个厉害角色,都知她温和可亲,平易近人,谁知背地里竟是一副毒辣心肠,是个彻彻底底的泼辣货。
窦母向来看不惯李家做派,无奈儿子又吵闹着要娶李晔华,只能将气全撒在脾性温润的李晔华身上,还没等李晔华过门就视李晔华为眼中钉、掌中刺,事事皆针对于李晔华。
甚至在三日后李晔华大婚之时,称自己脚滑,将一盆煮得滚滚的热粥泼到李晔华的脸上。
李晔华原本雪似的脸与脖颈,都留下了狰狞的伤疤。自此以后李晔华便再也不在市集间抛头露面,只躲在酒铺后厢酿酒。
而后,窦生不慎被达官贵人的车马踩踏,骤然离世,李晔华的娘亲周氏也病卧床榻,窦母便变本加厉,一两年便暗暗地把李晔华欺负死了。等到沈兰时知道的时候,为时已晚。
想起上一世窦母的所作所为,沈兰时咒骂了下这个老货。
自从长姐李晔华死后,李家也渐渐变得支离破碎。沈兰时的奶娘在听闻爱女离世的消息后,病入膏肓,不久便撒手人寰。
而二姐李温莹为了不失去和妹妹唯一的家,苦苦支撑包子铺的生意。结果因为误伤了在包子铺前闹事的地痞,被其家人状告到官府,说要让李温莹下大狱。
背了官司的李温莹只能将沈兰时托付给裴岘,趁着天未明逃离了金霖城,自此音讯全无,恐怕成为了无人祭拜的孤魂野鬼,颓然荡于荒野。
李晔华之死,仿佛是李家悲剧的肇始。如若李晔华不死,奶娘周氏也不会那么早就西去。如若李晔华不死,那么就会有人在流氓惹事的时候,及时劝阻住性子刚烈的李温莹。
回忆起往事,沈兰时厌恶窦母,更厌恶自己。她恨那时的自己,过于年少、过于木讷,在诸多事情面前无能为力,以至于无法挽回结局。
这一世,她绝对不会让这些事情发生。
三日之后,李晔华大婚之日。
李家包子铺早早就收了摊子,忙着操办李晔华的婚事。李家和窦家都住在临街集市的永乐坊。良辰吉日,正是花好月圆之时,永乐坊张灯结彩,坊间赶着吃喜宴的孩童你追我赶,嬉笑声格外闹人。
李晔华的闺房里红烛烧得正旺,沈兰时掩上门,将孩童的嬉笑声隔绝在门外。她看着正在对镜梳妆的李晔华,思绪万千,还是想在长姐出嫁前,偷着跟她说几句体己话。
“长姐,你真的想好了,要嫁给那窦生?”
镜子里穿著红色喜服的李晔华花容月貌,处在尚好的年纪的她,宛如一支娇艳的春芍药。
李晔华颔首一笑,嗔怪道:“你呀,是不是又要劝我不要嫁给洵阳了,我知你不舍我,可两家又离得不远,你时常来玩也未可不行。”
沈兰时又不能将前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直接告诉李晔华,她如果那样说了,全家人都会以为沈兰时得了癔症,得赶紧看郎中。
这几日她多次劝李晔华要深思熟虑,可这早定下的婚事,即使李晔华听她的,又怎么能贸然毁约,更别说长姐心系那窦生。
“长姐,你为何会答应与窦生的婚事呢?”沈兰时不解,李晔华明明配得上更好的如意郎君。
李晔华一怔,对着沈兰时说:“青青,你大概不记得小时候的事。那时你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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