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江风如刃。
林河与影手一前一后，行走在返回听雨巷的僻静小径上，身后，二十道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跟随，仿佛一群自地狱深处召唤而来的鬼魅。
他们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甚至没有活人应有的气息波动，只是二十具包裹在黑衣里的、绝对服从的杀戮机器。
这便是冯奇献上的投名状，是他用恐惧与利益捆绑起来的二十条人命。
他们是幽魂。
抵达听雨巷那座不起眼的宅邸时，月已中天。
院落里，灯火未燃，只有清冷的月光洒在青石地面上，映出二十一个沉默的轮廓。
林河停下脚步，在院中那棵老槐树下缓缓转身。
他的目光，第一次正式地、毫无遮掩地扫过这二十张年轻或沧桑，却无一例外都写满麻木的脸。
那是一种彻底放弃了生而为人的情感，将自己活成了工具的眼神。
空气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影手站在林河身侧，那只独眼之中，锐利的光芒如鹰隼般一一掠过眼前的二十人，审视着他们的筋骨，他们的站姿，以及他们藏在死寂之下的那一丝丝桀骜。
“你们，”林河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清晰地敲击在每个人的耳膜上，“从前的身份、过往、恩怨，都已经**。埋在了今夜的江风里。”
他没有提高音量，也没有任何威逼利诱，只是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从今往后，你们的主人，是我。”
他的目光转向影手。
“你们的统领，是他。”
“你们的意志，来自于我的命令。你们的刀锋，指向他所指的方向。除此之外，你们不需要思想，不需要情感，更不需要质疑。”
林河的语气淡漠到了极点，仿佛在谈论的不是二十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二十件刚刚到手的兵器。
“影手，”他吩咐道，“带他们去地室。让他们明白新的规矩。”
“是，公子。”
影手躬身领命。
他转过身，面对着那二十名幽魂，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丝近乎残忍的冷酷。
他很清楚，公子所说的“规矩”，绝不仅仅是言语上的训诫。
要将这二十头来自不同牢笼的野兽，锻造成一把真正令行禁止的刀，唯有使用比他们过往经历的一切都更加残酷的手段，用绝对的力量与痛苦，磨掉他们最后的棱角，刻下新的烙印。
影手带着二十名幽魂，如同驱赶着一群沉默的牲畜，走向院落角落那间通往地下的柴房。
林河则独自一人，推开了书房的门。
屋内，一灯如豆。
他没有理会影手将要如何炮制那些亡命徒，那本就是影手的职责。
他走到书案前，将冯奇呈上的那厚厚一叠，用油布包裹的卷宗，缓缓铺开。
一张张详尽的图纸，一份份密密麻麻的名单，一桩桩见不得光的交易记录，便在这昏黄的烛火下，展露出它们狰狞而真实的面目。
淮南盐帮，这个盘踞于此地数十年的庞然大物，第一次在林河面前，被剥去了所有的伪装，露出了内里盘根错节的血管与神经。
王煞，覆江龙。
卷宗的第一页，便是关于这位盐帮之主的详尽描述。
此人出身草莽，凭借一手出神入化的“覆江刀法”与过人的胆魄，在三十年前统一了淮南沿江大大小小数十个帮派，建立了如今的盐帮。
他生性多疑，手段狠辣，却又极重颜面，对内以严苛帮规统治，对外则极力维持着与官府之间的微妙平衡。
卷宗上甚至详细记录了他明面上的三房妻妾，以及暗中包养在城外别院的一名歌姬。
那名歌姬，是他唯一的软肋，也是他绝对的禁脔。
林河的手指，轻轻划过“歌姬”二字，眼神中却没有丝毫波澜。
用女人来对付这种枭雄，是最低级的手段。
它或许有效，但变数太多，也太容易留下痕迹。
他的目光继续下移，掠过盐帮各个堂口的实力分布、财务状况、以及那些堂主们私下里的龌龊勾当。
这些情报，便是冯奇递上的最好投名状，每一条，都足以在盐帮内部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但林河的目标，从来不是搅乱盐帮。
他要的，是完整地、悄无声息地，将整个盐帮，连同它的主人王煞，都变成自己的囊中之物。
烛火轻轻跳动了一下。
林河的指尖，最终停留在了一张淮南郡的漕运图上。
图上，密密麻麻的线条代表着盐帮掌控的水路，而其中一条用朱砂标记出的隐秘航线，显得格外刺眼。
“黑金航线”。
这是王煞的私产，是他绕开所有堂口，由最核心的亲信负责的一条走私线路。
这条航线，不运盐，不运铁，只运送一样东西人口。
他们从北方战乱之地，以极低的价格买入流离失所的年轻男女，再通过这条秘密水路，贩卖给江南那些有着特殊癖好的豪门大族，甚至是一些隐秘的宗派，作为炉鼎或是奴隶。
这是盐帮最肮脏，也是最暴利的生意。
更是王煞绝不可能让外人染指的命脉。
“找到了。”
林河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他轻轻敲了敲桌案。
片刻之后，地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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