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在蓑衣上，抱臂站立的游侠在官道驿站中等待，时不时往路上看一眼，像是在等什么人来。
距他四公里外，前往益州的车队成批通过窄路，入住了此间官栈。
邶长昭听着外面的雨声，把手从腿上躺着的人怀里抽出，又点了点他的面颊。
“将军，”邶长昭铺好昨晚楚淮渊连夜赶出来的洪堤水渠图纸，又偏手揉上了他的脑袋，“醒醒，已经到地方了。”
楚淮渊正睡得香，听人喊他才浑浑噩噩地睁了眼。头还发沉，他便捉了邶长昭的手搭到额头上缓了缓神儿。
邶长昭不怎么想催他，舟车疲劳，看着年轻的将军受累，他也心疼。
邶长昭便顺着他，手指放松。
“臣看过了，将军做的图纸很细致也很恰当，只有中间水渠疏通上我做了一点改动，多调了些人手，大体还是不变的。”邶长昭衣袖间的淡淡水香抚的他又要睡着，“政事堂的印章也在折子上给将军印好了，咱们去之前就可以革了益州郡守的职。”
楚淮渊克制住困意，拉着他的胳膊坐起来。边听他说话边伸手揽人，直拉的邶长昭在他身前扑了满怀。
邶长昭无奈失笑，抬手揉了揉他的耳垂，接着又在他头顶敲了，道：“将军听了吗？臣安排了不少，觉着怎么样？”
楚淮渊对自己的水平一清二楚，估计邶长昭改的也都是他计划里的漏洞。当下心里又全都是你侬我侬，哪里还想抽脑子去想别的。
“好好，就按你说的改，”他随便邶长昭打，扯着毯子就把两人一起裹了，“让他们在这儿留宿吧，我带你去前面，天完全黑下来就能到了。去见个人。”
随从的众人被他留在这间，只有赵原跟着他俩一起上了路。雨还在下，打的地上一片泥泞。
邶长昭被他箍在怀里，原先跪坐的姿势也变成了躺着。他只好任凭楚淮渊去搂他的腰，自己则抬了手，继续揉怀里的脑袋。
楚淮渊太高了，又健壮的不似常人，仿佛每一块肉里都藏着爆发力。邶长昭挣不开打不过，就算在年龄上有优势，也微乎其微。
只能用这种方式来稍微摆脱一点他的禁锢，换个喘息的机会。
楚淮渊独自出来寻人不为别的，就是想先来观察一下，跟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到处跑，看见的也不是他想要的。
现在户部工部的人都在，他留下指令就可以脱身了。
公事公办，这回出来他只是个监督者，该肩负重任的是朝廷官员，所以压根不用他担心，所有事情都有人去办，必定能办到位。
现在搂着美人睡大觉难道不香吗？凭什么还要那些人来打搅他俩。
车轮滚滚，风声阵阵。邶长昭突然就开了口。
“如果不下雨，”他一边轻抚胸前的发顶一边向窗外看去，“这里应该很美吧。”
楚淮渊也没真的睡着，听见他说话便把眼睁开了。他支了点身子，往上躺了躺，把邶长昭整个人都抱进了怀里。
“我们来的不迟，洪灾还没严重到不可挽回的余地，”他轻声安抚道，“你还担心什么，百姓们都活着，在等着我们救济。”
邶长昭一愣，继而笑了，道：“将军果真心怀大义。”
楚淮渊一愣，顿时明白了他的话里有话。
“故人之心，寄我之身。”他去看邶长昭的眸子，宽大的掌心抚他面颊，“大义在你，千里送棉衣，礼重，情意更重。”
邶长昭突然鼻头一酸，下意识就伸手，攀住了他的手臂。
“我以为你不记得。”邶长昭轻道。
楚淮渊这才不正经地笑了，又把人卷进了怀里。
“虽然人看着壮，但保了命的救济末将还是能记住的。”
大雨倾盆，打的马车哗哗作响。
他们不再交流，只依偎着，一齐驶向那名为守护的未来。
不一会儿便到了地方。
“已有人到了，客官请进。”戴着兜帽的饲马夫恭敬行礼，领他们进了驿站。
包厢里坐着的人剑被擦的铮亮，穿着深棕的利落短打，脚上皮靴也挂着一串小巧的攀爬铁链，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子江湖味道。
“宋大侠！”楚淮渊先进门，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正端坐喝茶的人猛然被喊，一口气没上来，嘴里的茶生生喷了一地。
“…大帅，”宋书恒擦着嘴，表情看起来着实难以言喻。他又转了转眼睛，道，“但凡你换个正常点的脑回路，也不至于委屈你这一身的腱子肉。”
楚淮渊身后跟着邶长昭，肉眼可见的美人一个，还高挑匀称，他这句话说的，差点羞红了邶长昭的脸。
“好家伙，你怎么不去算命？”楚淮渊连忙把邶长昭往身后护了，“吞了我婚假这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
“你睡不到媳妇做什么往我身上撒气？”宋书恒抱臂道，“就当来次益州过蜜月呗。”
邶长昭听他们杠，被逗的发笑，他也听说过这位颇有名气的游侠，竟没想到是如此好相与的。
他拉了拉楚淮渊的手，侧身出来，冲那人行了一礼。宋书恒也不敢懈怠，连忙回礼。
楚淮渊看着他俩客气，倒不出声打断。
“将军若是还有要事与宋大侠商谈，臣就先一步进房里，晚些时候再送饭来。”邶长昭知道楚淮渊定是有急事，耽搁不得。
楚淮渊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旁边微微颔首的宋书恒，思思索索一阵，往邶长昭背后轻拍了一下。
“那你先休息，”他揉了揉这人直挺的脊背，“回去我俩再商量。”
邶长昭笑着看他，道：“磨磨唧唧什么，我们渊王不是端水大师？还在这点小事上犯怂？”
楚淮渊见邶长昭揶揄他，当即就笑了，伸手就要揽他入怀里蹂躏。
“咳，”宋书恒胳膊上一片青筋，“大帅，小心我回头削了你的马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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