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比较幸运,早早就出宫建府,离开了那令人窒息的后宫。
她家里的那些事在祁泽面前算不上秘密。
上一世祁泽在公主府陪她那么多年,各种宫闱秘事他都知道。
他们之间也算是没有秘密了。
江谧心头乱糟糟的缠着一堆事,见祁泽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索性不再管他。
祁泽照旧还是歇在温香殿中。
江谧回到书房处理堆积的书信。
回来有一段时日了,许多旧友都还没有联系,若不是檀心提醒,她恐怕还要再忘一阵子。
书案上最显眼的是汜水关寄来的信,共有四封,有一封信江谧已经回了一半,却因重生的缘故搁置了许多天。
汜水关如今是陆家在镇守。
陆家有个女儿,陆笙,是江谧的闺中密友,两年前,虞国与南胤战势胶着时,陆笙随兄长一起去了汜水关,如今那边渐渐安稳了,陆家也预备着回盛京了。
陆笙给她的信中,除了一些闲聊的话,提及最多的便是昌义侯秦家的长子,秦礼。
陆笙说她今年回京要与秦礼完婚,字里行间都是雀跃。
江谧放下信,闭上眼睛,心里满是难过。
陆笙与秦礼当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更难得的是他们还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可上一世,他们的结局太潦草了,陆、秦二人成婚没多久,父皇就一病不起,朝中紧跟着变了天,刚正不阿的秦家和赤胆忠肝的陆家成了奸佞的眼中钉,在铺天盖地的打压与陷害之下,陆、秦两家逐渐败落。
秦礼被冤死。
陆笙单枪匹马杀入皇城,求见太子未成,被射杀在宫门前。
江谧闭着眼也控制不住眼泪往下落。
纸张被打湿,她慌忙去擦,却将墨水晕成了一片,越擦越花。
江谧怔了片刻,无力地垂下了肩,伏在书案上,肩膀微微颤抖,无声地大哭了一场。
直到听到了敲门声,江谧才掏出帕子,擦了泪。
檀心走进来,说道:“公主,烟织那丫头擅自去温香殿了,她还带了饭食和伤药,像是去照顾那南胤质子的。”
江谧又是一愣,这就照顾上了?
他们这才见过几回?
檀心也甚觉奇怪:“烟织不过是在他重伤时,照看了他两夜……怎么还处出感情了?”
江谧回过神,无奈一笑,轻声道:“看来是真心喜欢啊。”
她以前想不明白,为何自己委以信任和中重用的侍女,会那般决绝地背叛她,如今却是有点明白了,是心随意动吧。
檀心笑:“公主说什么呢?烟织喜欢那质子?这怎么可能呢?”
江谧又笑了一下,任谁都能看出来那笑容有些苦。
她回来已有一段时日,身上那股戾气消了个差不多,渐渐恢复了以往有些温吞的性子。
檀心也敢说敢问了。
——“说实话,那南胤质子虽是个主子,活得却不如个奴婢,流落异国他乡,饱受磋磨,朝不保夕,哪里比得上在公主府做事安稳……”
江谧思绪飘远了。
她记得烟织是最看重家人的,可上一世她随着祁泽离开盛京时,甚至都没有回家道个别。
烟织的兄长和妹妹守在盛京盼着她的消息,而她却守在祁泽的身边,稳稳的当上了王妃……甚至是皇后。
江谧对檀心道:“你亲自去找烟织,还是那句话,不许她靠近祁泽,她如果还想继续留在公主府中,就不要违逆我的命令。”
檀心见她沉下脸色,不敢耽搁,立刻去办。
而此刻温香殿中,烟织提着一个红木食盒,小心翼翼的推门而入。
工匠门都在埋头干活。
烟织大约环顾了一圈,没见到她要找的人,不禁有些疑惑,她绕着殿中的漆柱走了一圈,将食盒放在桌案上,忽然一只手从背后伸来,捂住了她的口鼻,紧紧的箍住她,将她拖进偏殿中,掩上了门。
烟织连一声惊呼都没有发出,便被掐住了咽喉,掼倒在地。
窒息的感觉覆上了心头。
烟织脸上由红转白,双腿乱蹬,喉咙里嗬嗬作响,恐惧的盯着眼前这个人。
祁泽分明还是个少年模样,手劲已经大得能掐死一只牛。
烟织艰难的发出一个音节:“饶——”
祁泽目光阴鸷,终于松了力道。
烟织跌倒在地,捂住口鼻,低声呛咳着。
她的裙衫都乱了。
祁泽蹲在她身边,等她咳声停下,才面无表情问:“你来找我?做什么?”
烟织苍白着脸,笑了一下,她方才差点被他掐死,这回竟然还能挤出笑来,说道:“我……我来给你送些吃食和衣物,公主这几日心情不好,没少给你苦头吃吧。”
祁泽幽幽地盯着她,道:“你笑起来并不好看。”
烟织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这时才刚进公主府不久,还没养成后来的精致模样,因常以前年干粗活,双手粗糙浮肿。她的姿色平庸,身形也干瘪,连春风楼的老鸨都看不上她,卖身都没人要。
祁泽用手指抬起她的脸:“你给我送吃食?你会有这般好心?”
烟织小声:“我实在不忍见殿下沦落至此,殿下若不信我,我走就是了。”说着,她整理了衣裙,便要出去。
祁泽并不拦她,只是在她搭上门的时候,冷不丁问:“烟织姑娘,还记得你我初见时的情形吗?”
烟织停了下来,道:“记得,七天前,殿下被公主鞭的满身是伤……”
祁泽打断她:“我指的不是七天前,是十三年前。”
……
阴暗的偏殿中,静得只能听见水的流淌声。
祁泽靠着一只铜龙坐下来,单薄破烂的长衫挂在他身上,莫名有一种贵不可言的气势。
烟织只回头看了一眼,便不敢再抬头,颤声道:“我不明白殿下在说什么?”
祁泽勾出一抹讽笑:“你不记得了,那我提醒你,十三年前,我被公主收入府中,也是在客房养伤,你不曾正眼看过我。我用过的碗筷,你嫌脏不肯沾手,扔在院墙下,让狗舔干净,再拿回来给我用……”
他说的十三年,是前世今生的十三年。
祁泽:“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烟织:“我真的不知殿下在说什么,什么十三年啊,十三年前我才只有两岁……”
祁泽厌倦道:“人的秉性是不会变的,你露馅太早了,不承认也没关系,我会一直盯着你。”
烟织没吭声,但颤抖的身子出卖了她,偏殿里是最暖和的地方,可她好像很冷,刺骨的寒意一个劲的往她的骨头缝里渗。
——“烟织,你在里面吗?”
檀心的声音恰到好处响起。
工匠们讨好的对檀心说:“烟织姑娘在里头了,刚刚进去了一直没出来。”
烟织慌忙拉开门,几乎是扑出去的。
檀心差点被她撞到,皱眉道:“做什么呢,毛毛躁躁的,衣裳怎么也乱了?”
烟织急忙扯着衫子上的褶皱。
檀心对烟织一直印象不错,此刻还是好脾气道:“公主命我来告诉你,不许你再擅自接触七皇子,公主虽然宽厚,却也是看重规矩的,容不得人接二连三的违逆,明白吗?”
烟织跪地:“奴婢知错了。”
檀心:“回去吧。”
烟织躬身离开,头也没敢回。
檀心倒是往偏殿里瞧了一眼,只见祁泽坐在一只铜龙的龙首上,瞧着倒是有几分肃穆之气。
本该也是天潢贵胄的命,可惜……
檀心暗自叹了一声,没说什么,也离开了。
烟织送来的食水和衣物都摆在案上,祁泽没有碰。
他跟着工匠们吃了小半碗米饭,等身上的烫伤消下去了,去了池子里帮忙垒砖。
檀心回到公主面前禀告:“祁泽把烟织带进了偏殿的小屋里,不知做了些什么,奴婢去的时候喊了一声,烟织才衣裳不整的跑出来。”
她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夸大事实,她见了什么,就说什么。
江谧终于给陆笙写完了回信,叫人寄往汜水关。她断断续续哭了好几场,眼尾还泛着红,躲在屏风后,不肯让人瞧见。
檀心回禀完,静等了片刻,才听到公主闷声道:“知道了,下去吧。”
江谧打发人都出去后,用冷水净了面,重新点了妆,守在镜前,等着眼底的红尽数散去,看不出丁点哭过的痕迹,才起身往温香殿走去。
斜阳挂在远山上。
公主府的山水笼上了一层柔和的琥珀色。
工匠们此时已经收工了。
江谧走进温香殿,听到池中有声响,她缓缓走过去,看见祁泽正一个人在池子里垒玉砖。
他做了那么多年的皇帝,双手竟然还能干得了这种粗活。
江谧莫名觉得他这模样似曾相识,似乎以前也见过。
她恍惚中,想起一件久远的往事。
上一世,那一年,也是这么个乍暖还寒的时候。
祁泽穿着一身粗麻的衣裳,在她的寝殿外头,拿了一块破铁,用锤子叮叮咣咣的敲。
正在午憩的她被吵醒,踩着绣鞋走出门,任性地揪了一把他的头发,问:“敲敲敲,敲什么,吵死了!”
祁泽被她揪了这么一下,锤子差点砸到自己的手指。
他沉默着举起手里的东西。
是一块难得的乌金玄铁,只有拳头那么一小块。
他说:“我想打一块护心镜。”
江谧指着门口,轻斥:“出去折腾,别吵我睡觉。”
祁泽早已习惯了她那种骄纵的口气,二话不说,捧着那块玄铁就滚了。
几天之后,一块打磨精致的护心镜出现在她的枕边。
江谧依旧没好气:“你把这破玩意儿放我枕边作甚?属猫儿的吗,什么破铜烂铁都往家里叼?”
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可她却没有把护心镜丢出去,而是一直放在手心摩挲着。
那时的他已经长成了真正的男人样子。
他在盛京为质那么多年,却没养成卑微胆小的性子,反而身长玉立,肩背挺直。他站在她面前,说:“你喜欢舞刀弄枪,玄铁无坚不摧,刀枪不入,佩在心口处,可以护着你。”
她滋味复杂的收下了那枚护心镜。
但他却在留下护心镜后不久就离开了,自此音讯全无,直到边关狼烟燃起,他的名字才重新出现在她的耳边。
再后来,她独守孤城,那些日子里,护心镜从不曾离身,上头有很多斑驳的痕迹,是它多次护她性命的证明。
直到最后那一日,她遣使者将护心镜送到南胤军帐中,以此为信物,要求见祁泽一面。
却等来了透胸一箭。
……
祁泽注意到她来了,停下动作,望着她。
她的目光悠远哀伤。
祁泽一看便知她是想起了往事。
他没有出言搅扰,静静地等着。
等江谧终于从往事中抽身,一抬眼,两人的目光就撞在了一起。
江谧仿佛控制不住自己似的,莫名其妙问了一句:“我的护心镜呢?”
祁泽闻言愣住了。
这一世,这个时候,哪来的护心镜?
连那块罕见的乌金玄铁都还没面世呢。
上一世,他也惦记着那块护心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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