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的铁骑裹挟着复仇的烈风，踏碎了西境的安宁。江尧的进军路线并非蛮力冲撞，而是将道法与兵法糅合到了令人胆寒的境界。他不再仅仅是修士或将领，而是化身为一柄淬了剧毒、刻满符咒的战争凶器。
斥候探明的敌军布防图，被江尧以指为笔，凌空绘制成繁复的阵盘光影。随军术士们手持特制的符纸，按照他的指令，在特定方位、特定时辰精准激发。有时是浓雾障目，遮蔽醪关军的视野，江东军如鬼魅般切入；有时是地火喷涌，撕裂敌阵；有时是引动阴风，令敌军战马惊惶自溃。他的阵法不再拘泥于防御或辅助，而是直接化作了收割生命的镰刀，冷酷、高效，不留余地。每一次胜利，都伴随着醪关军士成片的死亡和难以理解的恐惧，江尧“幽冥鬼帅”的凶名，在西境不胫而走，闻者丧胆。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飞向正在焦急寻找江尧下落的陆瑾耳中。
“什么？他……他带着江东军，打过来了？目标是……临江？！”陆瑾握着传讯玉简的手指瞬间失血般苍白。玉简中关于江尧战场手段的描述，字字句句都透着邪异与血腥，尤其是那“噬灵蛊阵”的只言片语，更让他如坠冰窟。那个在海湾里问他会不会冷的、眼神清澈却带着迷茫的江尧，怎么会……堕入如此深渊。修士不参与世俗纷争这是禁忌，他这样下去会成为众矢之的……
他不敢再耽搁，强行压下因之前为救江尧而损耗大半修为带来的虚弱与剧痛，御起残存的灵力，化作一道黯淡的流光，不顾一切地朝着战报中江尧主力所在的方向疾驰。寒风如刀割面，他却感觉不到冷，心中只有无尽的恐慌和一丝渺茫的、想要挽回的希望。
中军大帐，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种比外面凛冬更刺骨的寒意。帐内陈设极简，甚至有些空旷，唯有中央巨大的西临沙盘昭示着主人的野心。江尧并未身着甲胄，而是一身玄色暗纹的锦袍，衬得他面容愈发苍白，也愈发阴鸷。他正负手立于沙盘前，指尖悬停在西临王都“临江”的模型上空，眼神幽深难测，仿佛在丈量着复仇的尺度。
帐帘被无声地掀起，带进一股冷风。
江尧甚至没有回头，只是那悬停的指尖，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他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玩味的弧度。
“稀客。”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入来者的耳膜。“师尊大驾光临，我这腌臜军帐，怕是污了您的仙履。”
陆瑾站在门口，身形有些踉跄。一路疾驰耗尽了他残存的力气，更耗尽了他的心力。他看着那个背对着他的、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看着他周身萦绕的、几乎化为实质的阴冷煞气，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曾经那个会为他一句夸奖而眼眸微亮的少年，如今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黑暗。
“江……尧……”陆瑾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他艰难地向前迈了一步，“停手……求你……别再杀下去了……更不要……再用那噬灵蛊……它会蚕食你的的心……”
江尧终于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落在陆瑾身上，不再是昔日的孺慕、依赖或痛苦挣扎，而是一种近乎审视猎物的、带着残忍兴味的冰冷。他清晰地看到了陆瑾眼中的痛楚、哀求，还有那深不见底的疲惫与虚弱——那是为他闯金陵杀阵留下的印记。这本该让他心软，甚至愧疚，但此刻，那虚弱落在他眼中，只激起了更深的嘲弄和掌控的快意。
“停手？”江尧轻笑出声，那笑声在空旷的大帐里回荡，显得格外瘆人。他慢条斯理地踱步上前，每一步都像踩在陆瑾摇摇欲坠的心上。“师尊，您还是这般悲天悯人。可惜啊……”
他在距离陆瑾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微微倾身，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牢牢锁住陆瑾苍白的脸，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如同最钝的刀子，反复切割着对方最脆弱的地方：
“宋秩那对蠢笨的父母，是我亲手杀的。那噬灵蛊杀人真的很利落，我就是为了炼噬灵蛊。杀了他们，我就神功大成了！他们倒在我面前……那表情，真是精彩极了。”
陆瑾瞳孔骤缩，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江尧的话把罪行恶劣的全部扣在自己身上，不给自己任何余地。陆瑾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了胸口。
江尧的笑意更深，带着残忍的满足感，继续用那冰冷平缓的语调凌迟：
“炼那噬灵蛊，抽魂夺魄，确实费了我不少功夫。不过，很值得。”他摊开手掌，一缕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带着无数痛苦哀嚎气息的黑气在他掌心盘旋缠绕。噬灵蛊被江尧开发出来许多用法，天下恶灵皆可为他驱驰，执念，怨念是最好的养料，尤其是杀人夺魄。
“没有它，我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拥有足以……来碾碎醪关，还有……”他刻意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陆瑾，“…其他碍眼之物的力量？”
“你……”陆瑾喉头腥甜，强忍着翻涌的气血，眼中是彻底的绝望和难以置信，“不是！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那是意外！那是意外！你尝试挽救了！”
“意外？”江尧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这世间，何曾有过真正的意外？就像……”他微微眯起眼，逼近一步，气息几乎喷在陆瑾脸上，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就像当年西临王城，我的父母，我的亲人，西临王族！他们可曾有过罪孽？他们被挫骨扬灰是意外吗？寒蝉把他投入铜炉时，可曾有过半分犹豫？师尊，您当时……可曾想过要阻止？或是您背后支持！”
陆瑾如遭五雷轰顶，浑身剧震，再也支撑不住，“哇”地一声，一口鲜血猛地喷溅出来，点点猩红落在冰冷的地面和江尧玄色的袍角上，触目惊心。他踉跄着后退，几乎要摔倒，眼中最后的光彩彻底熄灭，只剩下死灰般的空洞和巨大的悲恸。江尧的话如刀子剜肉……更将西临惨剧的矛头，狠狠捅穿了他本就摇摇欲坠的道心！
江尧冷眼看着陆瑾吐血、踉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有一种冰冷的、报复性的快意。他欣赏着对方那仿佛瞬间崩塌的世界。
“至于您……”江尧直起身，语气恢复了那种居高临下的漠然，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从来没有把您当回事。您所珍视的师徒情分，您那套匡扶正道的道理，在我眼里……”他轻轻掸了掸袍角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优雅却带着极致的侮辱，“…一文不值。”
“噗！”又是一口鲜血涌出，陆瑾再也站立不住，单膝跪倒在地，以手撑地，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长发散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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