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
那个名字,裹挟着地狱的硫磺气息,从江尧染血的唇齿间挤出。掌心碎裂的瓷片更深地嵌入皮肉,鲜血混着酒液,在冰冷的地砖上蜿蜒出狰狞的图案。剧痛尖锐,却奇异地压住了灵魂深处那场足以将他撕裂的风暴。
江申还在醉醺醺地絮叨,拍着他肩膀的手沉甸甸的,带着令人作呕的酒气和虚假的亲昵。暖阁里的炭火熊熊燃烧,暖意却丝毫透不进江尧的骨髓。他只觉得冷,一种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的、能将血液都冻结的酷寒。
陆瑾……师尊……
那个名字在心底翻涌,带来的是比寒蝉的狠毒更致命、更混乱的剧痛。悲苦的眼神?是歉疚吗?是看着他这个“大逆不道”的徒弟一步步滑向深渊时,对当年那把火的悔恨?还是……对他这枚棋子终究失控的惋惜?他要的是匡扶正道,可惜自己已经不是正道的一位了。
那句“陆瑾爱的是无渡!你是吗?”如同毒蛇的尖牙,反复噬咬着他仅存的理智。
他爱过师尊,像雏鸟眷恋唯一的暖巢。那六年的笛音是要让他慢慢记起自己是无渡,难怪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会到自己脑子里。“我不是无渡!”江尧苦涩地咽下这句话。让无渡可以回来?真是好计策,就因为我是无渡的转世?这到底是福还是祸啊!
那海湾的吻,那句“像梅花”,曾是他在王佑水牢的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可这光,竟是用他全族的血与骨点燃的!是师尊座下最信任的大弟子,亲手将他的父母、族人投入焚尸的铜炉,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而师尊……他知道吗?他默许了吗?他所谓的亏欠,是亏欠了这场屠杀,还是亏欠了没能保住西临王族的血脉?
爱与恨,如同两条烧红的铁链,在他心脏上狠狠绞紧,勒出血肉模糊的深痕。他想嘶吼,想质问,想拔剑冲回早已解散的渡世山,将一切都斩个粉碎!可恨意滔天,却在触及“陆瑾”二字时,撞上一堵无形的、由过往温情筑就的墙。他恨不起来,这认知让他更加绝望。他只能恨自己,恨自己竟还对那虚假的温暖存有可悲的留恋,恨自己成了师尊棋盘上最可笑、最悲惨的一子!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笑,从江尧喉间溢出,淹没在江申的醉话里。可笑啊……他走上这条路,背负宋秩父母的血债,被世人唾弃,被挚友永远仇恨,像个真正的恶鬼一样在泥泞里挣扎……原来这一切的起点,竟是他最渴望归属的地方精心编织的谎言与杀戮!
“注定是恶人?”那个蛊惑的声音再次在脑海深处响起,带着冰冷的嘲弄,“看看你脚下的血,看看你掌心的伤!你早已是了!何必再被无谓的温情束缚?这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炼狱!权力!只有绝对的权力,才能让你复仇!才能让你重建西临!才能让你……主宰自己的命运!”
这一次,江尧没有压制它。任由那黑暗的、充满毁灭力量的声音在识海中回荡、膨胀,如同汹涌的墨汁,彻底浸染了他摇摇欲坠的堤防。眼底最后一点属于“人”的温度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比西临寒夜更深沉、比地狱业火更酷烈的虚无与决绝。
他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任由鲜血淋漓的碎片掉落。剧痛让他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他抬起眼,看向醉态可掬的江申,脸上竟奇迹般地重新挂上了那副温顺谦卑的假面,甚至比以往更加无懈可击。
“将军谬赞了,”江尧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捏碎酒杯、鲜血横流的不是他,“能为将军分忧,是尧的本分。”他拿起酒壶,恭敬地为江申重新斟满酒杯,动作流畅自然,唯有指间未干的血迹,在酒杯边缘留下了一道极淡、极冷的红痕。
从那一夜起,江尧变了。
他依旧是江申手中最锋利、最沉默的刀,处理着那些见不得光的“腌臜事”,手段越发狠戾果决,不留丝毫余地。江申对他的倚重与日俱增,甚至将部分核心城防和情报网络也交予他打理。府中上下,敬畏更深,无人敢直视他那双深不见底、仿佛吞噬一切光亮的眸子。
但江尧的“网”,收得更紧了。他利用江申赋予的权力,不动声色地安插亲信于关键位置。那些被他从底层提拔、或受过他“恩惠”的低阶军官,那些被他用利益或把柄牢牢控制的管事、文书,如同无数条无声的根系,深深扎入江东权力的土壤。江申沉醉在江尧带来的“省心”和日益稳固的权势中,浑然不觉自己案头那枚象征最高兵权的虎符,其无形的力量正一点点被抽离,流向阴影中那个沉默的侄子。
江尧不再做噩梦。或者说,他不再允许自己被噩梦惊醒。宋秩父母的死状依然清晰,那份愧疚如同跗骨之蛆,但他将其深深埋入心底更黑暗的角落,用更强烈的目标覆盖——复仇!重建西临!那才是他所有罪孽唯一的救赎之路,是他这具行尸走肉存在的唯一意义。每当夜深人静,他摊开江东与西临的地图,指尖划过醪关人统治下的西临故土,眼中燃烧的只有冰冷的火焰。
时机成熟于一次“意外”。
一股流窜的、据称有醪关背景的悍匪突然出现在江东与邻郡交界,声势浩大,连克数镇。江申震怒,决定亲率主力前往清剿。临行前,他将留守后方、拱卫老巢的重任,以及那枚沉甸甸的虎符,亲手交到了江尧手中。
“阿尧,江东,就交给你了!”江申拍着江尧的肩膀,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信任,“待我凯旋,为你请功!”
江尧单膝跪地,双手接过虎符。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皮肤,直抵心脏。“将军放心,尧,定不负所托。”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垂下的眼眸中,是深渊般的平静。
江申的大军前脚刚出城,江东的“天”,就无声地变了。
江尧以虎符为凭,以雷霆手段,迅速清洗了江申留下的几个心腹将领和试图质疑的官员。罪名?通匪、贪墨、意图不轨……证据?早已罗织完备。整个过程快如闪电,甚至没有在江东掀起太大的波澜。那些早已被江尧暗中掌控的势力,如同精密的齿轮,瞬间咬合运转。
当江申在边境苦战,损兵折将,终于击溃那股“悍匪”(其溃败之快,也透着几分蹊跷),带着疲惫和残兵班师回城时,等待他的,是紧闭的城门,城楼上猎猎作响的陌生旗帜,以及……城头之上,那个身着玄黑甲胄,手持虎符,面容冷峻如霜的青年。
江尧的身影在城垛后显现,夕阳的余晖为他镀上一层冰冷的金边。他俯视着城下风尘仆仆、惊怒交加的江申,眼神平静无波,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
“季父,”江尧的声音通过灵力,清晰地传遍城上城下,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一路辛苦。江东,已由侄儿接管。为免兵戈再起,生灵涂炭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