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
溪鹤从幼时梦境中惊醒。
月儿,你可在想我……
她撑开窗户,望向夜晚的天曜府,大雪纷飞,悲悯森然,恍惚间,记忆中阿娘的话语又一次浮现耳边“大乾开国……皇帝……收流民……”
如今那位开国皇帝的神位,不就供奉在这天曜府中么,既然心绪难平、长夜无眠,倒不如前去一看。
想到这儿,她拢紧披风,踏着积雪,一步步走向那座供奉着神明的大殿。
神殿肃穆,溪鹤踏入殿中,便见她最为崇拜的两人——结乱世、建新朝、救万民、济天下的大乾开国君主和第一代国师的黄金神像立于高台之上。
她望着神像许愿:“帝君娘娘在上,你们在听吗?如果我死了就能救万民,我愿意!但是你要让我所爱所念之人,都安乐自在,富贵如意,你们能做到吗?”
神像寂然无声,她暗笑自己幼稚,怎么还信这些,神若能保护人,世间哪来那么可怜人!
“嘭——”一声震响!
“不……不许……走……”
“啊啊……呵……”殿中响起断断续续的痛哭声。
溪鹤循着声音寻去,一个身穿白色里衣的男人正捂着肚子低身哭笑,身形莫名熟悉。
哭泣男子见人影朝他走来,完全怔在原地,眼前人身披素白披风,穿着月色流云长袍,青丝未束,散落肩头,浓眼高鼻,风骨姿美,身影和供奉台上的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神像重合。
他跪伏在地,痛苦悲鸣:“娘娘,你可怜我吧!带我走吧!”
溪鹤借着烛光看清他的模样,脸上覆着的白布,边缘皮肉焦黑,痰液般的脓水丝丝渗出……这人不就是她前些日与次卿在城外救治的病人,她还为他包扎过大腿伤口。
怎么变成这番模样?脸伤的这么重?
对方疯狂的语气,让她心觉危险,边后退边问道:“你怎在此处?你怎么……又受伤了?”
男子发觉她的后退,竟起身直接将她拽入怀中,她的脑袋被迫挤在他臂弯,浓重的血腥气扑来。
她奋力想要挣脱,奈何染病后躯体僵硬,体力不支,几下便软在男子怀中,心中一阵恼恨,这么倒霉!还不如让次卿抽干我的血。
偷偷抬眼望去,见他眼中那股近乎疯狂的求死之意,吓得她紧闭双眼,等待体力恢复。
这时,他忽然抱着她走向殿中神像,将她死死抵在供奉台前。
“娘娘……我快死了,你是来接引我的吗?”
“我不怨你赐给我这张脸,我只恨我自己……低贱……我太低贱……”
“娘娘……为何我……低贱……”
“你们为什么……都想要我死……要这么对我?”
声音愈发癫狂,口中血腥气洒在她脑袋上,她被迫感受对方的绝望,心头茫然:为何如此?莫非是癔症?倒极像了,瑾娘便是这般,犯病时神智尽失,唯余本能驱使。
她想着,这人或因面容丑陋饱受欺凌,或因家贫如洗遭尽白眼,城外难民却身处天曜府,应是身患热病之人,被寻来……试药!
又是一个为别人活而自己去死的人!
虽可怜,但偏偏在她这个陌生人面前发作,她实在不知如何安慰。
“娘娘……求您!”男子突然抓住她的手,强制按向他腰间,她四肢乏力,软绵绵的根本抱不住,心里害怕,生怕他发疯打她。
一串血泪浸透男子脸上白布,他如孩童般蜷缩身体,试图钻入溪鹤怀中,成年男子宽肩壮臂撞得她肩头发疼,偏偏始作俑者还嘶哑哀泣。
溪鹤终究心软,下颌轻抵对方乱发以示安慰,目光却焦急望向门外——天曜府夜间巡逻是摆设吗?这种险境还得靠自己才能脱身。
她调匀气息,片刻后柔声哄道:“没事的,娘……娘……娘娘会护着你。”
声音……男子身体骤然僵硬,缓缓抬头,眼里尽布血丝,不可置信地仰望眼前人。
这人……他看清她的脸……医者……嘴角忽扯开一抹笑,一手贴上她的胸口,感受对方热忱心跳,是活人,是真的。
“啪——”一耳光甩在他脸上。
“混账!摸哪儿!”
男子身躯猛颤,嘶哑的笑声让溪鹤生惧。
罢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她轻声说道:
“你不要伤心,世人对不起你,你没错,你是极了不起的。”
“长相乃天生,天下多得去异相神人,莫要自怜,你……身材这般高大,力气也不小,只要熬过这月,治疫神药就能制出,你定能活命。”
“那时,你大可借相重生,换种活法,你若是没有能做的活计,就来找我,我一定会帮你的。”
“你受伤很严重,你放开我,我帮你疗伤,好不好?”
她假意哄骗的声音极轻柔,恍若神明慰语,不过与安抚赵宗瑾的一字一句皆真情实意不同,此刻话语真假难辨。
“活法?”男子声颤,死死盯着溪鹤的脸,呼气愈发急促,忽然大手一挥,推倒香炉贡品,抱起她轻放供台之上。
溪鹤坐在供台上,力气慢慢恢复,却不够她逃跑,只能继续哄骗:“你……你力气真大,你的皮肤也不烫人,也未筋挛,可见你病得不重,远不到该死的时候,千万别做催命的恶事。我是这儿大官的朋友,你要是想走,我能帮你求情。”
男子闻言果然未再有动作。
溪鹤见此举有用,心念急转,思索还能再说些什么,见他浑身冷得颤抖不止,忽生一计,当即低头解下自己的披风,扯着毛领递给他:“你披着,能暖和一些。”
男子默默接过披风,却只攥在手中,并不披上,溪鹤无奈,只得重新接过,抬手为他披在肩头,又为他系好带子。
男子呆呆立着,她想着示好果然有用,见他气息渐稳,也无伤人意思,便忍着等待机会。
腿上的酸软渐渐消失,力气也在慢慢恢复。
就在这时,男子的脸猝不及防地凑近,温热的呼吸扑上她的颈侧,耳垂发痒,一股寒意自脊骨窜起,直冲脑后。
“你……”还未骂出,男子猛地一顿,突然直直跪倒在地,朝着她重重叩首,双手紧扣玉砖,口中不断低喃着什么。
忽又全身抽搐,指尖擦过地面,发出刺耳声音,留下一串血印。
溪鹤管不了他发疯,趁机调整气息,脚踝暗暗转动,积蓄力量,直到腿上酸软完全消失,她看准男子头顶一处穴位,猛地抬腿。
“砰!”
男子身形骤然僵住,连呼吸都为之一滞,他睁大双眼死死盯着溪鹤,好似她做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
她心中恐惧,不做任何停留,翻下供台快步逃走,一次也未回头。
-
第二日,房次卿在炼药房发现蜷缩成一团的溪鹤。
“鹤,你怎么,全是血!”他唤醒溪鹤,十分紧张。
溪鹤茫然睁眼,待看清衣襟上早已凝固的一团暗红血迹,惊觉昨夜竟不是梦。
“无妨,昨夜遇到疯病人,是他的血。”
她捂着脑袋回想昨夜经历,逃出神殿后怕疯郎君追上来,又担忧遇上其他病人,就来了这距离较近的炼药房,摸了几粒补药吞下,缩在丹炉旁陷入沉睡。
前半夜不得安生,后半夜也算好眠。
房次卿眉头紧锁,推着她的背翻来覆去地观察:“当真无事?”
“真的无事,你别担忧。”
溪鹤瞧他身后拖着比他还大一圈的鼓鼓囊囊的大包袱,问道:“你昨夜去哪儿了?这是什么?”
房次卿没有立即回答,目光仍仔细扫过溪鹤周身,确认她没有受伤后,利落剥下她染血衣衫,将其丢入丹炉熊熊火焰。
见血衣被大火吞噬,这才转身解开包袱死结,一堆被随意揉弄在一团的纸页撒开。
溪鹤拾取一片残页:“怎么记载的是巫神部落?”
又摸起一页:“这记载的是溪姓之事,怎么与我所知的不同,这里记载的溪氏先祖是中原人?我长得也不像纯粹的中原人啊!”
全是碎页:“你从别的书上撕下来的?”
房次卿点头,接过她手中的残页,尽数投入丹炉:“这些记载并不正确,偏差极大,似有人专门改写。”
溪鹤不解:“谁改写我们的历史,无论巫月部落或是溪氏,都死得差不多了,没剩个人。”
房次卿盯着火苗吞噬残页,沉声道:“不知,改写之人肯定在隐瞒溪氏、巫月、热病之间的关系,如今,一把烧掉,反正都是错的,别留把柄。”
溪鹤喉头一紧:“房次卿,你个香木头!”她没想到他做这种傻事。
“莫哭。”房次卿取下她掩面的手,接住她如线的泪珠:“有好消息。”
溪鹤红眼望向他,他眉眼一弯,笑意璀璨:“鹤,你是,我的天命!”
他捡起唯一一本完好无缺的书本,翻到一页给她瞧:“撕书,发现的。”
书中记载皆是手写,字迹缭乱,似是二人所写作,且并非大乾文字,倒像是……她祖坟石碑上的文字。
她看不明白,疑惑望着他。
房次卿垂眸含笑,慢声道:“此书有记,以少许血液为引,来制万药的想法,可惜,步骤错误,但它启发我,我已有完善之法。”
他瞧溪鹤掩不住的喜色,捧着她的脸颊,笑得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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