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暑热渐退。
一家四口挤在一张小床,溪鹤缠着阿娘撒娇:“阿娘,给妹妹讲讲先祖的故事吧!”
阿娘抱着两个女儿,语气温柔:“溪家先祖,曾住在大漠深处的绿洲。”
“后来啊!遇病害……战争不断……他们成了流民,大乾开国皇帝勇武有志,结乱世,建新朝,收流民。”
“于是他们便落脚长溪边,改姓为溪,后来啊……”
在阿娘低缓绵长语调下,溪鹤陷入梦乡。
她梦见油饼堆成了高山,烧不尽的柴火铺成小路,家人穿着漂亮衣服在一个巨大的肉包面前向她招手。
忽然,阿爹阿娘的模样变了,变成了白日的拐子——麻子和痦子,溪鹤立马摸出砍刀,砍刀却铛铛作响。
“鹤儿,月儿。”溪鹤被阿娘晃醒。
窗外传来喊叫:“土匪来了,快跑!”
溪爹溪娘披上衣服,抓起迷茫的女儿向外跑去。
溪鹤爬在阿爹背上,借着月色望去,乌泱泱的一片全是人,沉默地朝着有官兵镇守的县城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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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亮,初日的曦光洒在干旱的田野,天边泛起一片奇异的红。
溪鹤低头搓搓手,朝手呼几口热气,期望捂热阿爹的耳朵。
她小声地问:“阿爹,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城里啊?”
溪爹感觉女儿的骨头好像和自己的脊骨贴在一起,她的心跳咚咚作响。
他安慰道:“快了,鹤儿再睡一觉,睡醒就在城里,我给鹤儿买好吃的肉饼子,还有香得很的糕点吃。”
“不要,我要吃很大很大的肉包子,要吃像阿爹脑袋这么大的肉包子。”溪鹤边讲边用手在阿爹的脑袋上比划。
“好好好。”溪爹何尝不知这是不可能实现的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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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烈日灼人,逃难队伍慢了下来。
忽地,黄烟马嘶,远处十几匹马朝他们奔来,众人还在观望,旁人便被弓箭击杀倒地。
一时,人群混乱,惊恐声四起。
“马匪!”
“快跑,快躲进密林!”
溪爹紧紧地拽住女儿的手,用尽全力逃命。
溪鹤心慌,重重人影模糊,阿爹沉重的呼气声让她恐惧。
马匹贴近,溪爹突然放开她的手,大吼道:“跑!”
溪鹤跑中回望,阿爹抱着马脑袋猛跃上马身,土匪被他拽得重重落马,踩死在马蹄之下。
他身后又一马匪袭来,溪鹤大喊:“阿爹,小心!”
他阿爹长腿一踢,那马匪也落在马下。
可还未来得及喜悦——
“嗤”的一声。
他的动作戛然而止,笑容凝聚,身体重重地摔倒在地,一支箭矢深深插入他的后脑,箭尾的羽毛微微颤动。
“阿爹!”溪鹤声音颤抖,瞬间她所有的感知都被抽离,血色挤占脑海。
不多时,另一支箭矢擦过她的发梢,死气让她猛然惊醒。
她焦急的四处张望:“阿娘!月儿!”
无助的寻找:“你们在哪儿啊?”
身后的马匪越来越近,她被迫钻进树林,然而稀疏的林木却挡不住身后野畜的追赶。
从前每日上山下河、爬树摸鸟、深山找菜、砍柴背柴等锻炼出的力量,在此刻成了保命符。
只有奔跑,才能活命。
溪鹤的双腿逐渐麻木,耳鸣声刺激着她的神志,身后的马匪却故意玩弄她一样,在她无力慢下来时,便有一箭恰好地擦过她的衣角。
她实在受不了,大骂道:“什么黄汤裹着泥巴混作的畜牲,不将人命当回事,天打雷劈,早死早去吧!”
小孩尖细痛骂的声音穿过稀疏林木,惊起野鸟一片。
“泥汤玩意儿,烂作一滩。”
死就死了,死也不能憋屈的死。
马匪追赶上来,皮鞭狠狠地将她甩翻倒地,破碎的衣服漏出一点皮肉,惹得围住她的三名马匪发出令人恶心的笑声。
她止不住地颤抖,却昂头挺胸,目光紧锁马匪:“恶心,我就算做鬼,也要拉你们入炼狱。”
“哎哟,还是个不怕死的小烈女。”
“这声音真好听,养着唱曲也行。”
“长得不错嘛!”
“跟咱几个爷爽快爽快。”
“咱几个玩不死你,嘿嘿。”
“……”
溪鹤听不懂这些混账在说些什么,但她知道绝不是什么好话。
不能怕,现在死了就去阴间和阿爹相见,说不定来生还能做兄妹。
她强压下内心的恐惧,抓起石块朝土匪砸去:“狗屎身马尿味的恶鬼,茅厕嘴里的黄气不嫌臭啊!”
马匪看不惯她的傲气,凭她一孩童,竟敢蔑视我等英豪,抬手便又是一鞭。
溪鹤毕竟是个孩子,忙闭眼躲闪。
这一瞬间,她失去思想,只剩一具躯壳。
“嗤啦——”
一声箭啸。
马匪的嬉笑声戛然而止。
溪鹤耳畔只余马匹的嘶叫和马匪惊慌失措的吼骂声。
颤着眼睫望去,便见前方丛林处伫立一匹黑色高头骏马,马上端坐着一少年,墨绿暗金长袍,龙章凤姿,风仪极雅。
林间野风拂起少年的发丝,在溪鹤的注视下,他漫不经心拨转弓弦,嘴角含着冷意又射出两箭,冲向他的马匪捂着咽喉栽落坠马。
“能……能杀马匪的人。”
她见紧追自己的马匪全部倒地,死里逃生的爽意蔓延到指尖。
然而心底的恐惧还未褪去,又见一队骑着高头骏马的儿郎从这少年身后走出,全都身披深色斗篷,一双双锐利的眼睛,如冷刀子盯着她。
马匪的惊吓和眼前突然出现的活命希望,使得她无从思考,两眼直愣愣地呆看着少年,呼吸全挤在胸腔,鼓动的心在耳旁奏鸣。
少年缓缓收起长弓,眼帘微垂,居高临下地审视高声痛骂土匪的女孩儿。
黑瘦姑娘的发丝被山风掀乱,脸上汗水和泪水交织在一起,常年被烈日温晒的肌肤泛红,在阳光照耀下微微发光,深邃明亮的眼睛直愣愣的望着他。
他不爽地收回目光,转而欣赏自己亲手射杀的猎物,享受此刻。
黑袍儿郎下马查看马匪尸骨,向一中年人回报:“副将,看装束和武器,应该是混迹漠南一带的马匪。”
副将怒言:“漠南的马匪竟然都跑到王朝境内掠夺,真是可恨”。
他转头望向少年,恭敬说道:“公子,如何处理?”
少年没有回答。
副将以为他是初次杀人被吓住,细观却见他神情淡漠,眼含……喜欲?
“你们的职责,想必不需我过问,是吗?马副将。”少年最终开口,温雅疏离。
马副将低头掩去羞愧,答道:“是。”
他驾马向前几步:“小儿,你是何处遇上这些马匪的?可知这些马匪有多少人?”
溪鹤不知这些人目的如何,但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抓住的生机。
她指着家的方向,慌忙答道:“不……不知,今早突然出现一群人,追着我们射杀取乐,还请英雄救救我们。”
马副将指了几人:“你们前去探知马匪情况,其他人护送公子回去。”
他又随手指派一人:“小儿,我派人送你去附近的城镇,你就跟着这位哥哥去吧!”
“我不要!我阿娘和妹妹下落不明,求英雄救救她们吧!”
“英雄,求你们去救救我的家人吧!土匪就在附近,肯定不远的,求求你们了!”
小女孩孱弱的身体跪在干草地,柔软颤抖的哭泣声引人悲痛。
“我只有阿娘和妹妹了,我不能没有家人,我不能没有她们,求求你们了!”
马副将摇了摇头,公子身份实在太尊贵,他不能赌,绝不能让他陷入危险,容不得他心软。
然而他身旁的少年却驾马走向溪鹤,他慌忙拦截,却未拦住。
骏马喷出的热气惹得她脖子发痒,她直身死死抓住马嘴,不顾手中被啃咬的疼痛,一步一步的靠拢:“求你了,帮帮我!”
琉璃眸中尽是渴求,柔软姿态,与刚才痛骂马匪的野姑娘判若两人。
马副将催促:“公子,此地危险,该走了。”
见少年不理会,又说道:“公子,若是出事,主子必定会生怒。”
“不要,不要回去,求求你啦!”这声音软得过分,其间的情意足够惹人心疼。
少年猝然俯身扣住溪鹤肩膀,未等他人反应便猛地将小姑娘挾上马,疾驰而去。
“快追!”马副将惊恐喊道。
溪鹤衣服被扯破,肩膀生痛,林风迎面抽来,呼吸都被疾驰扯碎,她被少年紧扣怀中,耳畔响起命令:“指路。”
十几匹骏马疾驰林间,未出半里便遇上凶悍马匪,未等对方动手,溪鹤身后倏然破空飞出数箭,转瞬马匪身死。
“抓紧。”少年猛地将溪鹤压倒在马背,灼热的手掌裹住她的手腕,将缰绳塞进她的掌中,她紧紧抓住不敢放松,胸腔疯狂震动。
少年杀欲难耐,搭弓射箭,直击马匪要害。
远处的一群马匪扔下怀中哭闹的幼女,驾马冲来,恶鬼模样难看,手中大刀鲜血淋漓。
平民逃窜声、求救声、小孩哭喊、姑娘悲鸣,刀剑乱砍、匪贼逃骂、除匪报信,各色声音交织,极其混乱。
溪鹤目光四下寻找家人踪影,却见一土匪侧边袭来。
大喊:“身后!”
大刀旋来,少年猛勒缰绳,一手箍住她的腰侧身躲避。极细的腰紧紧贴着他的腰腹,硬朗骨骼硌擦过他指尖,还未待他反应,她已抽出马鞍旁坠着的长剑,猛得跃起,脱离腰间桎梏。
眼眸微滞,只见她身姿翩跹天间,恰如晴空一鹤。
溪鹤反握长剑,用力甩过马匪脖颈,敌人血色绽放,热血喷溅衣衫,腥气熏人。
一双大手猛扣住她的腰,将她压回怀中,她的脸颊砸向他的心口,双手死死搂住他的腰,腿脚发软,摩擦生疼,不敢松开半分。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逐渐安静,只余胸膛鼓动与重重的呼吸声。
少年勒马停住,眼底掠过一丝扭曲的欣赏,呼吸微促:“害怕?”
溪鹤脑袋擦着恩人的柔韧坚硬的胸腹,鼻尖荡漾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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