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恰逢灯会……”
陈惟初扶住门屏,胸口微微起伏,似是疾奔而来。
楚昭月被她这副慌乱情状弄得一怔,未立即回答,而是伸手欲扶住她的臂弯。
反被陈惟初仓促间紧紧攥住手腕。
玉手相执,楚昭月被那突如其来的温热触碰惊得后退,陈惟初却步步趋前,僧裙曳地,也被她无意踩住一角。
她的狐眸却始终盯着她。
依常理,陈惟初不该失态至此。楚昭月轻抚她手心,似是安慰,轻声询问:“公主这般匆忙,所为何事?”
那只手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愈来愈紧,仿佛楚昭月是她唯一的希冀。
是她供奉在佛龛中的月光。
你看着我时,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你真是楚昭月吗?是否在思量如何将我为你下步所用?
在你步步为营的复仇路上,我是不是……非死不可?
“公主?”楚昭月见她未应,蛾眉微蹙,又是一唤。
陈惟初强抑喘意,方断续道:“你......可愿陪我去看灯会?”
话虽如此,其间深意却远不止此。
你愿陪我去看灯会吗?你愿救我吗?
救我逃离这宫闱,挣脱兄长为我锻造的金笼。
即便我知你或许是楚昭月,即便我知你对我别有用心。
可我,仍盼你救我,纵然落入你掌中,我亦甘之如饴。
她抬眸凝望楚昭月,期盼这尊神明许她承诺,允她所妄。
这般眼神,是初遇时那张骄矜桃面上未曾有过的。
“公主之意,是要与我同逃这深宫?”
望着陈惟初的楚楚眉眼,楚昭月心知,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若你真心如此,我愿相随。”
于是夜深廊静,两道倩影掠过宫墙。
素白与绯红的裙裾在夜风中纠缠纷飞。她的粉袖拂过她腕间佛珠,她的衣带缠上她的金蛇臂钏。
曲折宫道上的她们就如互相缠绕的幽魂,一个挣脱金笼寻自由,一个甘潜深渊布棋局。
投在宫墙上的剪影时而重合时而分离,恰似她们真假难辨的情愫与前路未卜的明日。
但至少这一刻,她的手握着她腕,她的指尖掠过她小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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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千花灯装缀十里长街,橙赤龙鲤串巷惹孩童嬉笑,游跑间传来贩夫走卒的吆喝,最后隐入皮影戏台喝彩的百姓。
在这人声鼎沸中,两道倩影同样隐在熙攘处。
“秋夜带寒,公主仔细身子。”楚昭月轻声。
她们十指仍紧扣。
十指交握本是极亲密之事,掌纹相贴,暖意相通,也借来几分欲说还休的暧昧。
“嗯……你也是。”陈惟初忽念及佛门清规,与此刻情景一比,唇边漾起笑意。
“公主笑什么?”
“笑你我——一个公主,一个僧尼,本不该有交集,更不该同游这市井灯会……叫我怎能不笑?”
楚昭月望向熙攘人群,呵气成雾:“公主与僧尼,说到底,也不过是红尘中的过客。身在凡尘之中,又何为局外人?”
“哪是什么平头百姓……”陈惟初眼底黯淡,“在我成为公主之前,有何曾有过几日像人的光景?更莫说这般灯会了。”
她话音一转,似不经意:“说起来……央玉,你是何时皈依佛门的?未出家时,可曾逛过这等灯会?”
语似平淡,却藏着她小心翼翼的试探。
“贫尼幼承庭训,虽家境清贫,倒也苦中作乐。后来父母见背,方入空门。”楚昭月隐去真相,“至于灯会……倒也逛过一次。”
陈惟初眸色微亮,来了兴致:“哦?你竟逛过灯会,瞧着却是不像。”
“是家中一位兄长,年长我几岁……”
楚昭月想起温珣。
“他彼时虽已有长子威仪,却仍存几分稚子心性。那夜是他来寻我,携我同游灯市。”
“已记不清是何月份,只记得风寒刺骨。我出门匆忙,他便将外袍披于我身,明明自己冻得唇色发青,还不住问我冷不冷。”
楚昭月指尖轻抚陈惟初手背,一如当年温珣握她那般,唇边泛起浅淡笑意:“两个孩童身无分文,我腹中饥鸣不止,他便当了身上玉佩,换得糕饼果子……”
她目光落在那暖黄灯光映照的糖葫芦上,甜香四溢,引得陈惟初随之望去。
“糖葫芦啊……”陈惟初低语。
“不曾吃到。”楚昭月摇首,“后来被家人发觉,匆匆带回。那支糖葫芦虽付了银钱,终究未能入口。”
“想来……他也多年未逛灯会了罢。”
她想起温珣如今模样——温润如玉,行事滴水不漏,却如美玉生寒。这些年来,他虽常至寺中相见,眉间倦色却愈深,肩头重任如铁。
可她又有何资格说他冰冷?明明她自己,也早已心若寒潭。
他们都回不去了,正如那串糖葫芦,永世不得入口。
“我与我哥……从未同游灯会。”陈惟初自嘲一笑。
楚昭月付钱取了两串糖葫芦,递一串予她。
“我哥总是忙碌,诸事缠身。”陈惟初四顾人稍远,凑近楚昭月耳畔,“纵在他登基之前,亦是如此。”
“莫说与他同游,便是我自己,也从未踏足这等盛会。”她好奇环视,这般热闹鲜活,是冰冷陈家与宫墙内从未有过的天地。
“幼时在陈家,我只能终日劳作,为那些贱人洗衣,为那些贱人做饭……哪有资格来此。”
楚昭月望向她那双手——纤纤如玉,难想曾浸苦水。
“所以,你是我的第一次哦。”
陈惟初戏谑一笑,红唇沾着晶莹糖渣。
好甜。
眼前是那支糖葫芦,抬眼是满街花灯,身侧是楚昭月。
这是楚昭月买予她的,她生平首尝糖葫芦滋味。
幼时在陈家,她只能拾人残羹,饱饭尚难,后来入宫,珍馐满案,却总独对空庭。
她一颗颗细品,甜腻渐生。
原来幸福是这般滋味?
原来幸福……真会让人落泪么?
她悄悄侧首,指尖轻拭眼角。
本以为无人得见,不料楚昭月却将她轻轻扳回,动作温柔:“是不合口味么?”
陈惟初摇首笑开,望入楚昭月眼中——那关切,她愿信有片刻真心。
“是太甜了……果然甜物我总不惯,你吃罢。”
她将糖葫芦递去,签上仅余两颗山楂。
这哪是糖葫芦?分明是她们人生的写照。
若非陈玄,若非她,楚昭月本该是金枝玉叶,一生喜乐。
陈惟初鼻尖微红,唇角轻扬:“我们暂且各自逛逛,半个时辰后在此相会,不必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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