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第51章
【最后一虐=w=】
地宫最深处。
古老的祭坛森然矗立,石壁上暗红如血的符文明明灭灭。随着荼姬最后一句禁忌咒言落下，祭坛中央骤然迸发出刺骨的幽光。
那暗芒扭曲、坍缩，最终凝聚成一个吞噬光线的黑暗漩涡。
漩涡深处传来黏腻低语,无数只眼睛在深渊彼端睁开，每一只都倒映着不属于此世的疯狂。
强光迸射又收束，最终凝聚成了一柄通体缠绕着不祥黑气的魔剑。
剑自祭坛核心缓缓升起，空间荡开细碎的裂纹。
荼姬能清晰感觉到剑身传来的召唤——冰冷，贪婪,带着某种高高在上的漠然。有一种预感,只要握住它,就是向异世之神献祭自己的灵魂。
神智会被吞噬,沦为神明操控的傀儡容器。
“忆殊,迦绫……”
她轻轻唤出两个名字。恍惚间，似有两缕微暖的残魂从身畔拂过。她最信任的将领都已战至最后一刻,如今,轮到她了。
魔族千年挣扎，万年不公。
既已走到这一步,她不后悔……
毕竟难道当年,她真能背弃魔族血脉,独自在不染仙境苟且偷安？
她不能的。
荼姬闭了闭眼,伸手探向剑柄。指尖离那缠绕的黑气仅余寸许——
一道身影鬼魅般闪至身后。
覆盖着妖异鳞甲的利爪，毫无征兆地洞穿了她的胸膛！
透胸而过的瞬间,其实最先感受的不是疼痛，而是一片冰凉。荼姬垂下视线，望着从自己心口透出的狰狞爪尖。
行凶者，正是本应早已被她骗入歧路、葬身地宫之底的妖皇罗霆。
……多可笑啊。
她这一生拼尽全力，想为族人争一线生机,却屡遭猜忌掣肘、为流言中伤。最后孤注一掷召唤异神，亦成了不容于世的罪孽。
等到死后，她又会如何被记录和传说？
是罪大恶极的魔女？还是魔域陷落的元凶？
不会有人知道，她这一生，从无一事是为自己。
染血的身体向后跌落时，妖皇罗霆已握住了剑柄。魔剑在他掌中仿佛找到了更契合的宿主，发出更加深沉邪异的暗芒。雪盈公主立于一侧，红唇勾起讥诮弧度：
“你以为凭你，也配驾驭魔剑？”
“呵，殊不知我父君早已与异世
尊主立下血契！待尊主降临，重塑三界，我妖族自当位列万族之上。届时，管他是人是仙是魔……皆为我族脚下尘泥！
荼姬咳出一口黑血，脸上却是安静的。
甚至缓缓浮起一抹近乎解脱的释然。
因为她在最后一刻终于悟了——
那些执着半生的恩怨、挣扎千年的对错，不过是一场自缚的迷障。甚至眼前父女俩自以为即将唾手可得的一切，不过也是虚妄。
一切永无尽头。
而她这身不由己的一生，其实唯一的真实，只有药田里那双总带着草药清香的手。只有汤药苦涩后，悄悄塞进她掌心的一颗糖。
可惜太短了。
唯一的真实，不过浮光掠影。
身躯开始崩解，如风化碾碎的砂。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侧过头，视线穿透弥漫的烟尘与魔气，望向混乱战局中那抹青色身影。
郁如沐正护着受伤的同门，以脊背硬扛下魔将自爆的冲击。青衣破碎，面色惨白如纸，目光却死死钉在前方的敌人身上，未曾向她投来哪怕一瞥。
……也好。
之前在赤陨关，他们已见过了。
时隔多年，青衣药师再见她时，眼里并无恨意滔天，亦无虚伪柔情，只有望不到底的平静。
他们早已陌路。而他身边那么多亲友护着他，将与她的世界彻底隔绝。
缘起，缘灭。
“……抱歉。
只是迟了太多年的抱歉，这一生，她唯独辜负了他。
但他大概也不在乎了。
也许，这便是天意。荼姬弥留之际浑噩想着，方才若非最后那一瞬的迟疑，其实她本该先妖皇一步握住那柄剑的。
可握住了，然后呢？
挥剑斩向她曾经唯一爱过的人么？
所以如今这样，真的也好。
最后一滴泪自眼角滑落，混入翻涌的魔气，与她一同彻底消散，再无痕迹。
仙魔同源，恩怨纠缠。
三界未来又会如何？没有人给她答案。
而此刻，祭坛之上，罗霆已高举蚀界魔剑。剑尖直指穹顶不断扩大的幽暗漩涡，狂笑声响彻整座地宫：“恭请异界尊主降临，重铸此界法则！
话音未落，那重叠了数个非人声调的啸叫自漩涡深处迸发！祭坛上方的黑暗骤然坍缩，化作一道通天彻地的黑色光柱，轰然灌入他体内。
“嗬……哈哈哈……这力量……
瞬间，罗
霆的身躯便在光柱中剧烈扭曲、膨胀，皮肤下浮现无数不属此界的诡异符文。
待他重新睁开眼时——
那双瞳孔已化为纯粹的混沌之色，不见丝毫人性。
此刻的他，已不是罗霆。
而是一个占据他身躯的异界存在。那神明缓缓抬手，随意一挥：“蝼蚁。
轰！！！
整个地宫骤然崩塌。
千万钧的巨石如灭世之雨轰然倾泻，地脉深处积压万载的魔气也一瞬化作漆黑的洪流喷涌而出，瞬间将本就狼藉的战场化为沸腾的熔炉与冰狱交织的绝境。
“结阵——！！！
沈枫语的嘶吼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崩塌声中。
他与鱼长辛全部仙力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却只撑起一道仅能覆盖十丈方圆的淡金色光幕。光幕之外有如末日；光幕之内众人惊骇苍白。
“退！快退！鱼长辛嘴角溢血，声嘶力竭。
可又往何处退？
光幕之外，那“神明漠然俯视众生的眼眸，已缓缓转向他们。
地宫全然崩塌，魔气疯狂肆虐，异世神之力如同一个不断扩散的虚无之洞，正在将这片空间的法则根基寸寸侵蚀、同化。
而就在那侵蚀几乎就到光幕边缘的刹那。
一片片冰雪，骤然隔断了蔓延的虚无。
“姜仙君……
沈枫语抬眼，只见姜沉周身暗红色的反噬纹路此刻已狰狞到极致，甚至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细微的血珠从皮肤渗出。
可他的脊背依旧挺直，竟就那样咬牙起身，一步一步走出光幕。
逆着崩塌的乱石与翻涌的魔气，走向那祭坛上的异世邪神。
每一步，他脚下的地面就蔓延开一片冰霜。
那是燃烧混沌之息本源强行催动的极寒净土，他就是用这最后的力量，暂时隔绝了邪神那无处不在的恐怖威压。
“哦？祭坛之上，那披着罗霆皮囊的不可名状之物缓缓转动了祂混沌的瞳孔。
蝼蚁的死前挣扎本无意义，却意外勾起了祂一丝久远的、近乎玩味的兴趣。祂发出低沉的笑声，带着非人的回响：“你身上……似有故人的气息。
回应他的，是姜沉以手中朴实无华的太初之刃割破了掌心。
血水低落，四周的空间随之扭曲、折叠、剥离，仿佛有一双无形之手，正在将这一方天地硬生生从现实的画卷上裁剪下来。
“罗霆微微眯起眼
目光落在姜沉手中那柄流转着幽邃岁月之光的灰色长刃上。
一瞬的凝滞。
随即震荡神魂的嘶哑笑声爆发而出混杂着惊异与荒谬：“哈哈哈哈——！本尊……万载之前的法器竟在你手中？！”
刺目的白光吞没混沌吞没一切。
当光芒散尽周遭已无地宫无战场唯余无边无际的混沌虚空。
虚空中央异界神明身形已膨胀至百丈、周身缠绕着无数触须般黑暗能量。
而对面姜沉摇摇欲坠却仍持剑而立。
这一战没有见证没有退路。
唯他与神明。
……
赵离玄急得发疯。
他尽力护住聚魂灯纵身跃入冰冷的湖。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他却恍若未觉只拼命向着最深、最暗的湖底游去。
此刻他只能寄希望于魂灯既然引他到此处那眼前这片湖说不定也是什么神迹。
也能如之前的镜月湖、仙女湖一般都送他去该去的地方！
尽管他并非神裔。
但他此刻在无声的水底亦发出了前所未有最虔诚的祈祷。
求求你。
送我去他身边。
神迹也好兄长的指引也好。
又或者世上真有什么好心的神明能够法外开恩在这一刻帮帮他。
魂灯闪烁。
湖水深处一点微光悄然漾开空间泛起了熟悉的、水波般的涟漪。
赵离玄屏息凝神闭上眼任由那股温柔的牵引之力将他吞没。
……
光芒流转景象骤变。
待视野再度清晰他已置身于一片纯白、无边无际的虚空。
虚空中央太初之刃浸透鲜血。
落在地上一滴又一滴蜿蜒流淌刺目猩红。
姜沉单膝跪地勉强支撑着没有倒下。
而他对面妖皇的躯体已崩解大半残余的部分如同**的肉瘤般不甘地蠕动着发出断断续续、夹杂着非人音调的嘶吼：“不可……能……本尊谋划……万载……异世之力……怎会……”
“我的太初之刃那是我的……我的！”
忽然那占据罗霆躯壳的扭曲存在发出一阵低沉而诡异的笑声那笑声中竟透出一种恍然的、近乎癫狂的意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苍冥你当年不甘被我封印。寂数万载散尽本源终究竟以这种方式扳回一局！”
姜沉
咳出一口污血，以太初之刃强撑着，极为缓慢地、一寸寸站了起来。
头脑嗡鸣，呼吸如灼。
手中的刃重若千钧，可他仍摇摇晃晃，一步步，向那堕落的神明走去。
区区凡仙，何以屠神？
若非在方才生死一线的鏖战中，最后的混沌之息与太初之刃共鸣，让他窥见了一些流淌于时光碎片中的真相——
根本就没有“异界之神”。
眼前的这位扭曲神明，根本就是此方天地曾高踞顶端的……秩序古神。
那位曾执掌法则、订立规则，与混沌之神苍冥阴阳双生，却最终将其封印驱逐的……至高之神。
后来，神族黄昏、天道更迭，他不甘心随众神陷入永眠。
好在苍冥虽死，但始终尚存一息混沌之息镇守本源，于是祂也学着剥离了部分本源，遁入三界之间的时空的夹缝，等待卷土重来。
之后，万载光阴颠倒。
曾经高傲的秩序之神，因信仰消散、供奉枯竭，竟不得不汲取祂曾最不屑的——三界**滋生的悲苦、冤孽与戾气。神性渐蚀，日渐堕落。
反而被封印的苍冥，在漫长的孤寂守望中褪去恨意，重新变得纯净澄澈。
而今再见，千万年后，换成“罗霆”拿着魔神的蚀界之剑，而姜沉却执起神明曾经的太初之刃。
秩序之神入魔，而魔神执守三界……
“小姜！！！”
如同之前数次被神迹之湖传送一样，这次赵离玄也很幸运，真的被湖水送来了姜沉身边！
却也同之前数次一样，初来此间，无人能看见他、无人可感知他。
明明他就在姜沉身侧，近在咫尺，眼睁睁看着他因过度透支而摇摇欲坠、眸光涣散，却仍以剑撑地，一寸寸，挺直脊背。
太初之刃缓缓抬起，刃尖颤着，却稳稳定指向神明心口。
猩红的血也不断溢出，晕开触目惊心的暗色。
他像是悄声说了什么，又似是什么也没说。
太初之刃一寸寸，缓慢而坚定地没入神明胸口。
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只有一声极轻、极细的碎裂之音，仿佛某种亘古的枷锁，悄然断裂。
堕落的神明发出震彻虚空的尖啸。
残存的躯壳剧烈扭曲，无数由恶念与腐朽秩序凝结的漆黑触须狂乱舞动，挟着湮灭一切生机的死寂，猛地朝姜沉绞杀而来！
“小姜！”
赵离玄就在咫尺
之遥。
眼睁睁看姜沉身体剧震，被那黑暗紧紧绞着，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可他却只咬紧牙关，将所有的痛楚与嘶鸣死死压在喉间，化作掌心更决绝的推进之力。
刃锋，又入三分。
神明腐朽的躯壳剧烈震颤，发出仿佛来自远古深渊的、混合着痛楚与暴怒的咆哮：“蝼蚁……你敢……！”
“住手，你快住手——！”
少女尖锐的呼喊，骤然刺破了虚空的死寂。
雪盈公主的身影出现在纯白边缘，她周身妖力催到极致，衣裙猎猎，却仍被神明交锋逸散的、足以撕裂空间的乱流死死阻隔在外。
她徒劳地向前伸手，双眸急得通红：
“姜沉！还不明白吗？！你体内的混沌之息，与这秩序之神本源同生，一荣俱荣一损全损啊！”
“你杀了祂，本源反噬会将你的魂魄也一同湮灭！你亦将神魂俱散，再无轮回！”
“但只要你停手，只要你愿意助祂彻底复苏，统御此界……你则将成为新神的一员，便可以不用**，还能作为神明一直活着！”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蛊惑人心的急切：
“你不是一心想同你离玄仙君在一起吗？到时候就可以！你们可共享无尽寿元，再无分离之苦！”
见姜沉连眼睫都未动一下，她急促地喘息，指尖光芒骤亮，一枚流转着暗淡光影的留影石虚影在她掌心浮现。
“姜仙君，二十年前的真相，你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吧……？”
“你是不是至今都以为，二十年前那场浩劫，真的是因为仙妖战乱才导致不染仙境崩裂、三界之石封印松动，魔军才会直抵不染仙境腹地？”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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