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43章
【我来找你了，我们回家。】
姜沉如今境界已非昔日可比,踏入神迹再非难事，转瞬便寻到了悬日碑林的入口。
只是在门口，又脚步微顿。
眼前再度缓缓浮现梨树下的那个亲吻——
怀中离玄僵硬的脊背,事后亦长久的沉默，看着不是很情愿的样子。
姜沉便也不敢再得寸进尺，生怕惹他厌烦。
可正欲转身离去，赵离玄又唤他：“你的手……”
姜沉才注意，自己手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细长血痕。却还没及反应,赵离玄便已捧起那伤处,指尖清气化出一缕极细的九天仙绫,细细为他缠绕包扎。
"怎的如此不小心。"
“……”
姜沉由他动作,指尖淡淡温度,心口酥麻一片。
"神迹凶险，"赵离玄系好仙绫,抬眸看他,"纵你如今修为精进，也不可掉以轻心。"
梨花簌簌落下,他半晌又道。
“总之……务必珍重,早归。”
“……”
神迹入口,姜沉再度抬手,恍惚凝视那仙绫。
原本莹白的绫缎沾染了一抹血色，恰似月老亲手系上的姻缘线。
原来……仅是表面上做了未婚道侣,便能尝到不少甜蜜。
他摇头苦笑，本该知足，可这片刻温存反倒销魂蚀骨，激起了更汹涌的贪念。
"他都容我亲近了……"他喃喃，“他真的,很好。”
离玄这般好。
他只恨不能将满腔爱意尽数剖出，求他收下。
仙绫他本舍不得解下。
却又怕神迹之中变故横生，不慎遗失。最终却还是小心收起，妥帖珍藏。
……
姜沉这一去便是五日。
期间仙界众人各司其职，—个个忙得席不暇暖。
沈枫语与鱼长辛全力复苏四象祭塔；郁如沐带碧桃仙子等人救治伤患；夏云阶调兵遣将再做防守大阵；楚浮生、荻春、尹参商则负责探查敌情。
赵离玄私底下特意嘱托荻春，着重留意苍焰统领严溯。
那人真的很像沈师兄，但他又恐怕是自己异想天开。
毕竟，众人寻了师兄这么些年，难道希望最后看到的结果……是师兄的肉身尽毁，且不知何故沦为妖明界骷髅战神？
因而眼下，他还不敢将这个猜测告诉太多人，
尤其是沈枫语。
还是，等到探查证据确凿，再……
当然除却沈师兄之事，赵离玄这几日自己亦是分身乏术。
作为归尘之墙与太虚天殛的建造者，他需督办将两处大阵与地脉彻底相连，连日操劳忙碌，连吃饭的时间都挤不出。
即使如此，仍旧心神不宁。
没来由的几天，他连续堕入诡谲梦境。分明身子倦极，沐后便沉入枕衾，却总在光怪陆离的幻象间辗转反侧。
那些支离破碎的掠影里，尽是重逢后的姜沉——
墨色幽瞳深深凝望，魔渊下的相依为命，暗夜中的质问纠缠，青云关水畔的静默等候，还有栖枫藤阁那个雨夜……
梦里，他与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久久对视。
那既是姜仙君，亦是他记忆深处小姜的墨玉眼眸，眸中似藏千言万语。
可赵离玄欲要追问，那人却一如往昔不肯做声。
赵离玄在梦中气结，转身欲离。
又见姜沉眼中盈满痛楚，胸口晕开大片殷红，血水不断从唇角涌出，浸透了玄色衣襟，只绝望地看着他。
赵离玄骤然惊醒。
只觉得不好，怕他在悬日碑林出什么不测。
郁如沐宽慰："不过五日而已。神迹玄奥，多停留些时日也是常理。"
赵离玄颔首。
神迹各有难易。他自身经历过的几处湖泽还算平和，但也确知，越是藏有重宝之地越是杀机四伏。
只是……
姜沉那天走得匆忙，倒不忘吩咐燎原庭下属将他那不多的家当，尽数搬赵离玄屋里。
如此急切，很快将他求婚之事昭告天下、宣扬得人尽皆知。
“看吧，我早就说姜仙君心仪之人，定是离玄仙君！”
"可先前不是传闻，黎玄仙君与荻春公子早有婚约？"
"看来是谣传了。"
"我看未必！就姜仙君那性子，明知对方已有婚契仍执意横刀夺爱也不意外。"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外头都说姜仙君仗着实力强取豪夺，逼黎玄仙君退婚另娶……”
一时间，仙族联军里又流传起各种话本戏码。
姜沉没有音讯的第六天，赵离玄火速处理完常人需一月方能理清的公务。
随后便在夏云阶与沈枫语面前来回踱步十数次，几欲开口**——
不如我带几个人，去悬日碑林找一下姜仙君吧？
整整六天了。
万一他正
身陷险境，那太初之刃岂不是无人能取？
更何况他自己也是仙族不可或缺的最强战力。在妖魔两界皆动用禁术背水一战的当下，联军如何承受得起这般损失？
但他又怕夏云阶与沈枫语反问，正因姜沉是仙族第一战力，既然他都困于神迹，旁人去了又能帮上什么忙，岂非徒增累赘？
这也是事实。
可赵离玄仍想去寻他。万一呢？
如此坐立难安，他从来没觉得一天那么漫长。
甚至开始扪心自问：赵离玄，你这般忧心他，是只当他做不可或缺之战友，还是……
应该不是。
他垂眸，心口想起姜沉，依旧平静无波。
偏又恍惚忆起风暴雨夜与那日小院梨花下，姜沉突如其来的吻。
若说当时骤急的心跳失措，尚可归咎于猝不及防。
那他这几日总惦念的椒盐酥饼、蟹黄锅盔，又算什么？
嗯，大抵算他馋吧。
……
等到黄昏，赵离玄终于忍无可忍：“我去悬日碑林附近看看。
却正巧，鱼长辛主祭司恰也要去那附近疏通泉眼，便与他同行。
赵离玄与这人实在不熟。
虽知他是沈枫语的师尊与心上人，但对方总是一派威严气度，又是执掌神殿的祭司长，实在令人不敢亲近。
没想到鱼长辛会主动开口：
“离玄小友不必过虑。
“姜仙君血脉……是比枫语更为纯净的上古神明后裔，与神迹同源。神迹虽多需献祭，但祭品多是凡人、仙修、牲畜或魔物——并从不会吞噬同为神明的血脉。"
赵离玄心头一震。
他早闻人仙中有神族后裔之说，但古籍记载大多语焉不详。而鱼长辛身为神殿主祭司，定然知晓更多秘辛。
"还请鱼前辈指教。"
鱼长辛却摇头，他也没什么可指教的。
神殿虽本是上古神族择选的一支侍奉神血的仙族，奈何千万年来神血凋零，又历经数次仙魔大战，也是古籍焚毁、传承断代。
"到了此代，我等祭司也只能从残卷中拼凑只言片语，所知有限。"
"如今唯一能确定，是姜仙君的脉象确是神血。"
他话音微沉：“其实世人传说一直有误——并非寻常仙人入了神迹，就都能换取所求。
“神迹神迹，自然唯有神血后裔方能进入交易。只是代价又往往远超所得。也不知那位小友
……究竟换了什么。"
赵离玄瞳孔骤缩："鱼前辈是说，姜沉在神迹里换了什么？"
“虽不知具体，但定是换了。鱼长辛道。
"获得那般神力，却未如妖明界那位骷髅统领般舍弃肉身，怕是付出了更沉重的代价。前几日我观他站立不稳、冷汗涔涔的痛苦模样，唉，也实在是……"
“鱼前辈，您说什么？
“他身子怎么了？
……
悬日碑林距仙盟驻地不算遥远。
鱼长辛身为德高望重的主祭司，身怀诸多圣物，自有办法进入神迹。他好心带着麾下祭司帮赵离玄搜寻半日，虽未见姜沉踪迹，却也将外围险要之处探明。
这碑林虽无迷雾笼罩，但万千石碑形制相仿，林立交错间自成玄妙迷阵，稍有不慎便会迷失方向。
半日无功，鱼长辛等人还须以疏通泉眼的正事为重，临行前不禁叮嘱："黎玄小友独留此地，务必谨慎。若寻不得踪迹，当及时抽身，切莫执着。"
"眼下虽未见凶险，然神迹变幻莫测，若遇异状，当知进退之道。"
"晚辈明白。"
赵离玄临行前也与夏云阶有约，最多两日为限，找不到就回去。
待鱼长辛一行人离去，他独自在碑林间继续探寻。
只是越往深处走，周遭景致愈显诡谲。
与镜月湖的澄澈、仙女湖的清灵截然不同，此地步行渐深，块块石碑越是仿佛活物般在阴影中吐吸，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脚下的青石板更不时传来诡异的搏动，似有活物在地底蠕动。
不该再深入了。
理智告诫他，前方必然险恶异常。
以姜沉如今修为，定能安然归来。若他反倒被困在此处，才真是可笑添乱。
回去吧，就不该来的。
好好在家等就行了。如此上赶着，即便真的找到了，多半也是帮不上忙，还无端让人生出更多无谓的期望。
二十年了，天地浩渺，人都该向前看。
没道理拘泥于曾经。
姜沉越是沉湎过去执迷，他越当助他破处迷瘴，而非纵其沉沦。
“……
可明明这般想着，掌心却被一物硌得发烫。
是结缘石。
赵离玄自己都觉得荒谬，他竟还寄希望于这时灵时不灵的鬼玩意？
上一回这东西倒是阴差阳错，带他成功寻到姜沉。
但世间本不
该有这么没道理的事情。
“姜沉。
果然，这次结缘石毫无反应。
本就不该灵的。
“姜沉。
可那个姜沉受伤的噩梦，又太过真切。
他总要亲眼确认一下，才能放心。
“姜临渊。
还有……鱼前辈提及的血脉交换。自己姜沉如今的身子又怎么了？为何一直瞒着他。
下一瞬，眼前景致天旋地转。
赵离玄不敢置信。
因为此刻周遭景致，分明是一片太过熟悉的场景。熟悉到他第一时间就识破一切不过是幻境——
毕竟二十年光阴荏苒，人间小院怎会丝毫未变？
墙皮该有斑驳痕迹，新糊灯笼也早该褪色。
围栏外的梨树不该仍是记忆里的高度，更不可能与丝瓜花同时盛放。
他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春色满园，寂静无声。
一切陈设陌生又熟悉。
无数过往回忆顷刻如藤蔓般，从屋舍各个角落蔓延而出，缠绕包裹，拽着他沉入往昔。
所有物件竟都保持着二十年前他离去时的模样。
一步一步，丝瓜架下的竹床仍在轻轻摇晃，屏风上他亲手绘的墨竹墨色淋漓，**架顶那盆歪头文竹青翠欲滴，连榻边随意搁置的话本都摊开在当年未读完的章节。
时光仿佛在此凝固。
若非他整整二十年光阴未曾踏足人间界，都几乎要以为自己只是短暂出了个门。
但也并非全无变化。
**架的空处添了些新的陈设。
都是些小物件。金的玉的，一枚嵌着月魄石的鎏金镇纸，一对雕着云纹的羊脂玉璧，还有许多。
看起来很贵又精致，都是他年少时会喜欢的东西。
他当年明明禁止姜沉喝酒。
可小院后厨也多了堆满的酒坛，有的尚存琼浆，有更多已被喝光，风过时带起阵阵残酒余香。
踏入卧房，他更是怔在原地。
姜沉素爱整洁，从来看不得床上有多余物件。
可此刻他看见的，却是锦被上堆满布鹅。其中赫然正有他原来那只软塌塌、丑的别致的……
“……
有一件事赵离玄一直没来及解释。
因为总觉得任何解释看着都像是在欲盖弥彰——他梨花水榭床上的那只布鹅，虽然从样子到针脚看起来都很像从姜沉处拿到的第一只。
但其实真不是。
毕
竟，什么棉花鹅能历经二十年不坏不旧，还能经过三界之门的摧残？
浮熙宫这只，是他两年前在沉木庄偶遇买下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像原来那只，但反正他本来就喜欢鹅，看到即有缘，就抱回家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