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47章
【赵离玄有点被他吓着了。】
混沌之息消亡,乌凫也**。
世人却不知此事。
妖王与仙皇之死的真相，都成了掩埋在尘埃之下、众说纷纭的秘辛。
唯有罗霆亲眼见证了一切。
一度世上，只有他知晓那源自上古魔神的残余混沌之力因为诅咒而落在何处。
而他同样对那力量无比觊觎。
只是乌凫暴毙之后,仙庭一片腥风血雨。
两位仙族继承人沈枫延和沈枫语顷刻之间便被诸位仙界大能争抢。
罗霆虽也是妖仙强者，却开罪不起整个仙庭，故而不敢打那两兄弟的主意。
好在乌凫曾经的侍妾与遗腹子下落无人在意。
这才给了罗霆可乘之机。
罗霆并没有将年幼的姜沉一开始就养在身边。
“他想让我更听话……”
“他想利用驱策，又恐我身负魔神之息，不服管教、难以驾驭,反噬其身。便决意先消磨我,再慢慢驯化。”
罗霆深谙人性之恶。
他认为,若一开始便施以恩惠,反而未必能养出真正的忠诚走狗。
唯有先让姜沉堕入深渊,尝遍世间至苦，消磨他所有尖锐与反骨,他将来才会真正听话认主。
于是他精心策划,故意将年幼的孩子交给那些心性扭曲的恶徒折磨。
虐打，铁钉穿刺,割喉……
反正姜沉身负混沌之息,无论遭受何等残酷**,总能在濒死之际缓缓恢复。
于是那些年,他就让他被困在了那个无法摆脱、永无止境的无间地狱。
“我逃过很多次……”
可每一次的逃亡，结果都是被出卖、被抓回,迎来更暴力残酷的**。
“那些伤……真的很疼，很疼……疼得人快要疯了。”
“无数次、无数次……”
无数次在剧痛中清醒，又在绝望中昏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所有人都骗我……说会帮我逃走，不会告密,可每一次都……我不知道还能相信谁。”
直到数年后，他尝够了人间至苦。
义父罗霆如救世主一般，救他出火海，给了他无尽黑暗里唯一的一丝温暖。
一切又如流星一般转瞬即逝。
义父“去世”后，巨大的悲伤、遗憾与懊悔让姜沉对世上仅剩的妹妹姜芙
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
可他与姜芙相依为命的那段岁月，其实依旧处于罗霆的悄然操控之下。
兄妹俩还是不断地经历背叛与伤害。
表面上嘘寒问暖的邻居，转眼就勾结恶霸砸抢；看似仗义执言的朋友，转身就设下圈套陷害……
这世间坏人太多，除了妹妹，他越发不敢相信任何人。
直到数年后，妖王罗霆又安排了姜芙“生病”。
“其实那时……是雪盈公主找到了新的秘法，引我心头之血，从中汲取混沌之息。”
为了得到更为精纯的力量，他们还对他下了阴寒无比的寒毒。
那几年，他一边被定期抽取心头血，一边受寒毒侵蚀。身体如风中残烛迅速衰败下去。
本来一切都在父女俩的计划中。
可千算万算，却唯独没有算到有个仙二代决定来人间界游玩。
“……”
和赵离玄相遇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妖王父女在暗处不断毁他身体，赵离玄则想尽办法给他治。
妖王父女越是希望他不幸、极力将他推向绝望深渊，赵离玄越是要拼命哄他开心，给他世上一切的温暖和幸福。
罗霆岂能容忍这脱离掌控的变数？
“妖王当年……其实动过杀死你的念头。”
于是才有姜芙“重病不治”，骗姜沉带她前往月迷蒿里续命，才有姜沉浑浑噩噩，不知自己为何会用了九曜剑阵重伤了他。
屋内一片安静。
不染仙境冬天一般不下雪，今日午夜却有细雪悄然而至。
簌簌落在庭前枯枝之上，积下薄薄一层凄清的白。
赵离玄安静听着这一切。
“所以你当年，确实……并非故意。”
一片笼罩了二十年的雾夜，此刻终被真相缓缓吹散，露出一轮明月。
他并非故意伤他。
得到这个答案，其实赵离玄也没有太多惊讶。
毕竟他早也这样认为。
无论是当年自欺欺人寻找借口，还是后来回想诸多不合常理的细节。他一直都隐隐觉得，这件事应当是能有个解释的。
小姜当年就算不喜欢他，不至于那样对他。
如今，时隔多年。
他终于亲耳听到了澄清。
明明是早就知道的事，却仍然像是多年的一场绵绵细雨终于停歇，天空放晴。
而他默默审视自己的内心。
那里也重新干爽、温暖
，再无半分阴霾。
那一场漫长的雨真真正正地过去了。
虽然当年的穿心之痛与万般委屈，一些细节依旧历历在目。
毕竟那是他顺遂人生里唯一一次重创。浑身是血倒在一片冰冷，耳边是沈枫语的叫声和咒骂。
很多委屈和不解。
可是……
夜色深沉如墨。
赵离玄手指摸着身边的衣料，一点一点，搂住了身边人的腰身。
陌生而熟悉的气息，陌生而熟悉的过往、此刻、将来。
眼眶微微泛起酸涩，他没有再去管自己那点情绪，只是伸出手，将姜沉紧紧拥入了怀中。
“不是你的错。”
怀里的身躯剧烈地颤了一下。
随即用尽全力地反抱回来，身子佝偻着剧烈喘息，几乎要将他整个揉进血肉中。
“是我……是我的错。”
黑夜里，压抑着喉咙深处泛起血腥味：“是我的错，离玄，是我……是我的错。”
他笨拙地抓起他的手，引导着，一下一下捶向自己胸口。
这很可笑，但也只有他知道，不重触碰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砸得他胸口撕裂、痛入骨髓。
还有很多话……
还有很多话卡在喉咙，姜沉咬着牙再也说不出。
他年少时吃过太多苦，所以不敢相信任何人。没人教他如何去爱，所以他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他分不清真假，觉得世间一切温暖皆是虚幻；他被药物与邪术迷惑心智，所以才会伤他……
还有姜芙递来的那一碗碗让他性情愈发偏执阴郁的茶。
这些都是真的吗？
都是真的。
却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用了多少矫饰和乞怜。
明明一切归根结底只怪他自己。
怪他太习惯于痛苦和冰冷，骤然触及真正的温暖，就只会恐惧惶惑、发疯发癫。
怪他一边不敢相信、怕得只想逃离，一边又疯子般地贪婪矛盾，地想要索取更多。
怪他不知所措，怪他自私冷漠，怪他天生就是这般执拗阴沉的性子。
才生生将唾手可得的幸福亲手砸得粉碎。
甚至，直到此刻，他都没有完全坦白。
那些年罗霆不断折磨他，不仅仅是为了让他听话。
亦是因为他从夙真临终的景象中，窥见了解开那混沌封印的唯一方法——
是绝望。
是心如死灰，认定自己再也不可能得到幸福。
……
夜色如水黑沉不见五指
姜沉带着一种近乎溺毙的绝望试探着造次地轻轻吻上赵离玄。
那个吻有一点微凉。
缓缓钝痛与酥麻交织悔恨、绝望、爱意、自我厌弃……无数情感在其中翻涌。
他无法控制这些汹涌的情绪。
于是就只能任由这些狂暴的潮汐一遍遍将他淹没、窒息又在濒死时骤然退去留下满目疮痍。
微弱的呼吸与心跳被反复折磨、揉捏在这极致的痛苦与虚幻的慰藉中来回往复痛得发疯却能为力。
怎么办。
还是放不开、走不掉只能永远在无望的饮鸩止渴里沉沦。
他想活着。
……若当初。
若当初他没有一错再错。没有执意去妖明界没有在离玄一次次红着眼睛挽留时言不由衷。没有愚蠢到折损自己的寿元闯入北冥深渊只为换取那枚能让他重返人间界的秘药……
贪婪绝望想念缠绵他把人用尽全力揉怀里如啃食无法治愈的伤痕。
阴湿缠绕卑鄙怯懦又偷偷索求。
本不指望能有回应。
赵离玄没有推开他至少还肯听他苍白的辩解已是莫大的仁慈。
时隔二十年他还愿意施舍他一个拥抱还愿意给他留下这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念想。
……而他却仍是个彻头彻尾。
一次又一次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早已没有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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