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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小说:

投澄

作者:

叙昙

分类:

穿越架空

在礼数上,许元姜待嫁之身不便见外男,女眷相见却能刚好。

几位宗妇是久居晋地的长辈,此趟代简氏前来,除了慰劳许元姜路上的辛苦,也是为了亲自将两家裁定下来的婚期知照于她,以全章卿对嗣媳之诚待。

女声交错的堂中巧笑扰扰,简高澄插不进话,陪坐稍许,识趣自退。

他停在青石短阶下徐徐回身,看见堂屋灯火明亮,许元姜被宗族女妇们坐围,身拢洒金绣蹙细绒的夹衣,坐拥锦衣炉火的女孩,瞳心点点浮光跃金。

他略一驻足,却逗留了很久。

回到书房的时候,长夜钻出一片薄月,溶溶月光落在他抵向房门的指节,他推门而入,也不点灯,驾轻就熟绕过文书堆叠的案头,走到自己习惯的位置坐下。

四下寂寥,念头微起。

他缓慢阖了下双眼,脑中浮现出白日在汴州近郊,那个坐待于寇党长枪点地、威严开道尽头,亟待挑衅军威却终将死于讨伐的无名寇将,再度睁开之时,又从并不完整的记忆里捕捉到先帝在位时的景况。

他对先帝的印象,同样来自于时人共有的认知:当初先帝在位时,一副刮骨疗毒,去腐生肌的姿态做得很足,以至于旃裘之王,胡貉之长皆抗手称臣。

他得承认,这一认知,与不久前王老的说法其实不谋而合。

“朝廷对刘楚态度鲜明,先帝在位那些年,明面上剿残与招安政策双策并行,而在招安背后,其实早已严令将其余党灭了个干净。”

“从先帝践祚开始,按理说残寇经受重创,本来早就该覆亡。”

王奕正已经致仕,才说完两句,觉得自己论政并没有合适的立场,话锋明显温和下去,那是只有当他学生多年,才能勘破的一番自圆其说,“只道世事无常,先帝若能得见,怕是谅他也想不到,寇乱会在后世演进成这般棘手的局面。”

十一月廿七,京城隆冬。

内廷发动清党之变,北境观察使揭发常山王逆举。常山王豢养私兵并逞贼寇之便,假借刘楚名义汲汲向封地外输出势力,俨然已成布局,筹谋一日暴露,朝廷敕令征讨,常山王挑旗叛乱。

冀州昌定府,兵检司内列兵林立,来往兵哨步履紧凑,无一敢靠近常山王所在的主营,里面时而传来几许亢声,重将激论着有关河南重镇的控制情势,表里对汴州一带虎视眈眈。

一派肃杀意态中,便也没有人会去关注,那个不久前对常山王刺杀失手的人,如今到底下场几何。

惨淡月光渗过柴牖,将袁嘉谷本就灰败的躯体照出大致模样,他沉沉昏死在稻草上,浑身衣衫几乎被血窟窿浸饱,如此被关在柴房内,就算等不到处置,也只能是个自生自灭的下场。

一只翘云履踩上稻草,男人微微走近,鞋履下的草根翘起,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却并没能惊动重伤的人。

孟锡泉垂头望他,主营内的灼烈气息还依稀残留在身,纱帽两端耳带晃摆,无一不提醒着他自己的身份,以及来到这里以前眼前所见的景况。

彼时营内的台炬焰流通明,尺幅桌前,僚臣志得意满,“草寇这类人群,历来天生如野草,出现在何处都能是理所当然的,因此冒头于任何地方都不会令人起疑,只可惜朝廷发现得太晚,截止目前,我方借残寇之名掩护输出了不小的势力,外面排兵布阵蓄势待发,只等王爷令下。”

“这还得拜谢皇帝赐教,当年偏偏要说延陵王是勾结刘楚残党而兴兵造反,声势逼真得令人信服,我等不过化用了他的老套招数,因此算不得高明。”

常山王平声回应,他低下头,山河舆图上,大大小小分布了几处缠斗,事后胜败将被醒目着墨。

常山王逡巡一眼,忽然转过头来,看向这个在此番运筹帷幄中拥功不小的幕僚,对他欣悦一笑,手指戳了戳排在末尾的标记。那是最后一场恶战,由常山王亲自披麾,是他们养精蓄锐所为的致命一击。

“此地战事,准备得如何?”

孟锡泉照答。

“粮马充足,兵力精悍,算无遗策。”

“胜算几何?”

“八成。”

“足矣!”

常山王明快一笑。被藩王如此偏重,他不知第多少次惹来其他僚臣侧目,然而孟锡泉看着,眼睫忽然颤动了一下,只因这一幕与记忆中的场景重叠在了一起。

“晋安已亡,朝廷起复旧朝士族,怎么也是轮不到你孟氏的。你身起没落士族,受旁支奸戚排挤,仍然孜孜研读经史,是个可造之材。”

废墟脚下,残垣面前,那个自称藩王的男人颔首注目他,脸上笑得明快,“但你不要忘记,若非有我为你支撑门户,尔等再是恃才,也只余空嗟高庙自藏弓罢了,又去哪里,做你的想做的文渊阁学士呢?”

那是他年长后才意识到,对方悄悄筑起的,能够樊困他半生的牢笼。

在柴房中回过神,孟锡泉没再犹豫,从袖笼中拿出布条,按在袁嘉谷伤口处喂饱血,再挽起对方袖子,作绷带状绑在他的手臂,意图将人带走,才将袖子放下,地上的躯体细微一动。

“为什么。”

为什么救他。

孟锡泉指尖细微一颤。

循着弱如游丝的声音,他稍稍抬起头颅,视线却一直坠在干草覆没的地上。

“赵公。”

北郊行宫那夜,随着一声没有下文的称呼,被箭镞遁中的罪臣应声倒下,简高澄腰悬束钩,五指收弓转头过来,既没提阵营,也没提策反这事,只是平静地唤了他一声孟大人。

告诉他,请你想清楚。

干涸的嘴唇翕动,跪坐地上的人忽而大恸,他奋力压下强烈悲怆,齿涎张开的口中一字一顿——

“祭我文心。”

.

城郊巡护在柴户前发现袁嘉谷时,袁嘉谷还吊着一口气在,简亭钊将他救回。

下面的人处理伤情时,在他身上发现一条带有字迹的绷带,字面透露称,冀州叛兵养精蓄锐,准备在年末发动一场恶战,彼时梁藩王将亲自领兵,意图以重击彻底攻下汴州。

不管上面的论断出自谁手,可信的程度究竟几分,世间人心匪猜,碧落自然轮转,大雪终究还是在既定的节气中到来。

晚来天停雪,使君府内的积雪白日时就被清扫,两旁残雪堆寂,更衬朗夜空籁,许元姜挽着食盒走在庭中。食盒里盛几碟佐糕,外加一碗新做好的珠浮圆子,手艺虽不见涨,但好歹是热的。

热滚滚的。

来到简高澄居所处的书房,许元姜听见熟悉的声音,简亭钊坐在里面说话,“常山王擅矜伐,我们战略上不可短视,不管消息真假,透露的人本意是否良善,多留份心总归没错。”

简高澄没有意见,和煦地点了下头,“凡事审慎处之,做好分内的事情便不会有差错。”

空气接触食盒表面,悄悄凝上了一点斑驳的银霜,许元姜一时间趑趄不前,交握着手站在室外,刚想着怎样进去才不突兀,忽然被叫住名字。

“元姜?”

许元姜蓦然抬眼,简高澄出现在跟前,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被他牵进了室内。

没等她说些什么,简亭钊自个儿却突兀地站了起来,哈哈笑着叫她嫂夫人,简高澄从里屋出来,翻出一只铜手炉塞到许元姜怀里,进而对简亭钊道,“你连夜赶过来也是辛苦,我记得你还没用饭,厨房那边能重新起灶,你留下来将就一下吧。”

将就一下,这词用得客气可亲,许元姜原本以为他要说的是“留下来用过饭再走吧”,心念一停,冷不防记起去年简亭钊回京的时候,和一群新交的官宦子弟混迹在一起非珍馐美馔不乐的挥霍事迹,临时竟忍不住有些想笑。

他们两个惹了祸事,一个率真悔迟,一个身不由己,惹得简家的长公子刚从晋地冗杂事务中脱身又身现于柜坊宝场搅局襄助,将祸害一锅端除。

世易时移,许元姜心生诸多感怀,唇边的笑意愈发柔软。这边简亭钊更加可亲地笑了,连连推拒说不必麻烦,宅子就在城防处,天晚了将要回去,扭头见许元姜手里拎着食盒一直没松,视线立即黏在上面跟挪不动似的。

简亭钊讶然问,“这是……留给我的?”

许元姜微滞,想到对方怎么也是她日后的小叔子,对亲客哪能慢待,便从善如流般递过去,道:“嗯,您路上慢用。”

她都不知道他在,怎么能是留给他的?许元姜扪着良心自我揭露道。她看向身旁男子,轻微敛衽,只见他偏了下头,眼中愈发深邃的笑意足以将她戳穿,却也足以表示,对她的颔首示意心照不宣。

将简亭钊送走以后,两人并肩同行。

夹道空净寂静,灯笼放出朦胧暖光,许元姜低垂脖颈,观摩着那只与他挨得极近的影子,在她引导下细微变动形态,或亲昵依偎,或拉扯推搡,很有一股牵扯不清的韵味,诱得人想入非非。

察觉身边的小动作,简高澄似乎笑了一下。

“许元姜,你是小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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