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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第27章

小说:

投澄

作者:

叙昙

分类:

穿越架空

江畔光线阑珊,许元姜从水里挪上岸的时候,撞船的轰鸣声仍在耳内震得嗡嗡作响,一阵夜风漫遍全身,腮帮子冻得颤了两下。

距离登船不过才半刻钟而已,她本该还立在船边静静吹风,然而事发太过突然,船体在剧烈的震荡中几乎毁坏,她失衡向后栽去,后腰撞在栏杆上。

刀剑磕碰的交战声惊惧入耳,奔逃的时候不想又踏中一块虚危的船板,许元姜踩穿,忽而落入水中。

作乱何人,直白得用不着猜。

呛完几口水,她艰涩地咽了一下,拾了一件破蓑衣裹在身上。

春裳衣料轻薄,许是走得太久,湿重的衣裳渐渐在风干中变轻,轻得连脚步都有些飘忽,夜半春寒料峭,空旷街边仅剩一个摊铺,热气腾腾的蒸笼上氤氲袅袅,许元姜停下来。

当初从驿站逃脱出来后,此身于惴惴期待中跋涉帝京寻投奔亲眷,由于夜宿邸店花尽了泰半银钱,路途中便是单凭米面馍馍充饥。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甫一冒头,她几乎不受控地走了过去,打着寒颤从练囊里抠出几枚银钱。苍白的手臂从外披里伸出去,换来一包宣软的馒头,似乎她如何来的,便也如何回去,只是背后这人情,她是再也还不清了。

茅舍外门楹古旧,就着灯笼布施的昏弱光线,许元姜将馒头吞吃入腹,噎在喉中的梗塞感自下而上刺激到眼眶。

她急促呼吸,将蒙眼的水雾仰头回干,柴扉吱歪一声打开,许元姜匆忙起身,撇下滚进尘土的馒头块拉紧蓑衣要走,一个妇人被女儿挽着出来,瞧见她破败又狼狈的身貌轻轻出声。

“姑娘,可是遇上了歹人?”

许元姜身形一滞,她背光站着,低垂臻首,睫羽在眼底投下一片黯然。

在这家妇人的接济下许元姜借水擦洗身子,换上干净的衣物后,妇人的女儿给她端来姜汤,许元姜连声道谢。

女子与她年纪相仿,见她生得面善便时不时同她说话,许元姜柔声回应一二,笑意里却似乎掺杂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寂淡,妇人心中生悯,出去的时候推来活计将女儿叫走。

许元姜浅浅入眠,期间又断断续续地醒来,仿佛看到了尚在许家的时候,婶娘拉着她在床沿细说体己话,那时,一缕几不可察的叹惘从她脸上划过。

“你娘生前最大的遗憾啊,就是不能看着你出阁。不过宝姜生得好看,应是有那么一天。”

随即她又纠正地补话,“啊呀,什么应是啊,姑娘家必定都有这么一天。”

许元姜交叠双手,兜兜转转经历了这么多,她才知道这话原来并不确切,只因如果被拘作见不得光的外室,就不会有这样一天了。

五指顺着指缝嵌在一起,她想得失神,以致于一颗没来得及收住的泪珠砸进布衣,更不曾注意到听见外面动静的妇人嗫嚅着打开了柴扉。

气氛静得几乎凝滞,许元姜察觉异样慢慢回头,继而与凝眸望过来的简高澄对上视线,心里登时一跳。

因为行迹匆促,他的模样恍惚沾染了几分落魄,却因天生琼华彰然,一动一止与周遭格格不入,更将茅屋衬得陋败得可怜,只那腕骨上的经络因焦急而搏动。妇人警惕地杵在门边,从这人握剑的手上回眼,看向她犹疑地问。

“姑娘,他是不是你说的那个歹人?”

何为歹人,何谓恶徒?

明知道简高澄与这称谓一分一厘都毫不沾边,可是一想到法华寺那夜他将她反剪手提起来推在屏风上,想到被梁贼抱走时手中那片滑下去的云一样的衣角,他的愠恼,他的无动于衷,都使她紧抿双唇任性地点了下头。

妇人没想到真会是这样,觑他虽然携剑却没有攻击性,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被认作歹人的简高澄并没有多大反应,知她此刻心里憋着委屈,而她能在面对他的时候肆无忌惮地说话,对他而言何尝不是一种快慰。他明白她对自己的芥蒂是什么,不过此刻并没有要急着说开,而是也点了下头以作回应。

“是了,是我作恶。”他的语气松缓下去,心有余悸地阖了下眸,“不过表姑娘你再仔细看看,这次来的不再是别人了。”

大表哥的形象于许元姜看来光风霁月不沾尘垢,被他承认自己作恶这一事实惊到,许元姜神情很是复杂。一旦被纵容,满腹的心酸委屈像找到了泄洪口,她缓缓背过身,倦容也不藏着掖着了。

事到如今妇人再怎么迟钝也明白过来,转身离去腾出地方,简高澄走到许元姜跟前,望着她低垂的眉睫单膝蹲下。

察觉这貌似哄人的态度,许元姜一下子觉得如临大敌,双手紧成拳拢在腿上,简高澄颔首一笑,将手覆上她手背轻轻握了握,旋即松开,重新搭回膝上。

“是了,是我作恶。”

“是我没良心。”

“走吗?”简高澄对她道,“有些事,想跟你谈谈。”

不小心被这笑晃了下神,许元姜觉得自己好没出息,怏怏地摆了他一眼,没有要挪动的意思,“这儿不能谈么。”

话虽这么说,谁知稍微一错眼,刚好看见趴在窗框外的人影,这家女儿不知何时溜了回来,盯着他们二人看得双眼发直,许元姜钝钝回头。

两人最终谢别这里,简高澄心有余悸,他戳破画舫上的幌子一路追寻过来,心知若不是有临近收摊的伙夫指点,恐怕并不能及时找到她。

他领着她进了最近一家驿馆,取下剑穗上的官玉到柜面作抵。

半夜来的客人大多都是住店,掌柜见二人端正持礼,凭着感觉开了两间房,简高澄偏头看了一眼许元姜,依她此刻的状态,就算两人无需言事,怎么也不能放心她这个样子独处。

他回头致意道,“一间便可。”

许元姜被带进房间,简高澄扶住她肩膀,抬手解开她搭在身上的披罩。

方才走来的时候,许元姜已经隐隐猜到他要谈的内容,眼下直面着他,心中亦是含着话,觉得再不说就要迟了,干脆抢了先机。

“大表哥,我认得清事实,你予我千般好,就连待我为表姑娘,也只是全了一份补偿而已。”

他匀净的手指细微一停,许元姜摇着头道,“元姜并非不通情理之人,谏言本无心,那件事情错不在你,你不必觉得心有亏欠,更不必以此再来补偿什么。”

简高澄一眼不错地看着她,仿佛在辨认她这话是否违心。他这样不说话,许元姜被瞧得心里发毛,他这般人物,和权臣贵戚打交道都半点不落下乘,自己对上他,光底气就漏了大半。

“补偿?”简高澄揶揄地笑了一声,里面的讽刺和被人误解的无奈无不挑明了此刻他对她话意的否认,“表姑娘这两字说得欠考虑,做了恶事的人是他,我简高澄是心有亏欠,可也犯不着替一个莽贼背锅。”

堂堂藩王世子眼下被蔑称为莽贼,这些许元姜并不太关心,只想到某贼能惹得自来谨重持礼的大表哥流露出这样直白的厌弃姿态,凝噎的一瞬间竟觉得有些慰藉。

简高澄抬了下眉骨,还记得自己将谏言一事袒露于她时,他问她当如何自处,那时她处在惊诧之中,尚且未给他答复,结果他忙于事务疏忽片刻,最后被她悟出来的是这么些念头。

简高澄垂眸,理了理她颓唐的发丝,声线低得惑人。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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