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事情桩桩件件堆起来,一茬接一茬始料未及。
虽然身后有人善后,但外面某些事情需他亲自前去料理,简高澄安抚她先歇息,许元姜拾掇好脸容,笑着摇头道,“我不歇,等你回来。”
她的笑意如琢玉般清透无瑕,轻声的时候气息欣然绵软,对上简高澄的清冽嗓音,呈现出一种恰到好处的美感,恍惚每分每厘都契对合宜,简高澄低声嘱咐,“我去收个尾。”
“除非我回来,轻易不要出门。”
许元姜十分体贴地将他送出门去,目送他下楼后,乖巧地拎起裙摆回房关门,不过打了个幌子后又偷偷跑出来。
目光越过凭栏向下望去,正看见简高澄停在柜台边,和掌柜三言两语交托着什么,掌柜下意识朝这边张看过来,许元姜微微一笑,暖意漫过四肢百骸。
他步履不停,如练的月华漫上背影,许元姜以目光追逐流照,他身躯一动忽然回身,这个闯入她视线里的男子,朝她摇了摇头——别看了,回去吧。
回去吧,等我回来。
鞋履轻踩过映地的烛焰,指尖逗留过多宝架上一片片书目,再真实的指触也描摹不出她心底的纷乱沉浮。
江滨渔火彻夜不眠,又一重劲浪搏向靠岸的船舶,最终仍是在分崩离析中节节败退,船舱内静得滴漏可闻,随着来人突访,即刻派生出一股肃杀之意。
“这一次,我不是来讲道理的,我是来给她撑腰的。”
梁觐收起后撑的手肘和叠架的双腿,正因谋划失策而心里积郁。此番非但没有捉住许氏女,还连带折损了画舫上几名得力暗探,如今他与简高澄,两人之间的罅隙已经洞穿,对方不会善罢甘休。
可他堂堂皇姓世子,又岂是这般能轻易得罪的?知他必来清算,早已在这里等候多时。
“你只见我并非回青州,只猜中请聘书乃伪造,然而凡事不能狭眼于表面,我先前所言虽真假掺半,可她若跟我回了冀州,怎知哪一天不会聘入我王府。”
“世子自称真假掺半装腔作势,却不知旁人看来已经字字皆虚,我倒是想听听,你将她当什么?”
简高澄语速从容,然而此刻两人之间态势如火一点就着,梁觐思忖了一下,“宝物。”
“宝物?”殊不知简高澄只是乜斜一笑,“以资赏玩?”
刹那之间只待一个反应就能让这苗火猝然爆裂,梁觐迟钝了一息,闻言似笑非笑,“不然呢?”
话音刚落,骨瓷杯具陡然砸在地上发出几乎刺破耳膜的破裂声,水花四溅的瞬间梁觐下意识退开一步。史有摔杯为号而围攻四起,梁觐眼中划过异色,等发觉没有异样,意识到自己被戏耍而露出窘态,终于被激怒。
他压眼回头目露狠戾,“简高澄你可要想清楚,我常山王一脉你简氏开罪不起!”
如此刚放完话,却被人倒转戈矛反问了一句,“你怎知你父亲真会为了你一己私欲而置大局于不顾,公然与我简氏为敌?”
“若我猜的不错,在对待许姑娘的事情上,你一直当私事私下处之,你父亲从始至终并不知情。”简高澄直视他,神色沉潭,话意自带一股不容小觑的底气。
“你有底牌,我也不逞相让,身为简氏家主,在冠她我之姓一事上,我还是能说了算的。”
最后这话意味深长,如对他忽然闷声的噎塞再抛出一记警示。
江外朗月依旧,简高澄折身离开,稀风擦过密树疏疏作响,一道男声清晰而准确地唤停了他。
“简兄。”
简高澄瞳珠动了动,回头端详他一番,认出此人的时候全身转了过来,惊诧地确认道,“袁嘉谷?”
此人腰系蹀躞带,身着葛布缚袴,正是袁崇的独子袁嘉谷没错,袁崇身为东晋遗老,和诛杀晋安帝司马德宗的刘楚有不共戴天之仇。
在刘楚政变中,大马金刀冲到前线发挥了余热,可惜兵燹无情,家门没来得及保全,因为与章卿简氏是世交,刘楚灭后,袁老便留在简氏族内做了个西席宾师教授学问,这么多年过去了,无人知道其子竟尚存于世。
不过简高澄既没做作慨叹也没作欣慰,注意到他来时的方向,偏头看着他,问,“你,入了常山王麾下?”
按照四下船只的排布,这一带尽处常山王世子的势力范围,出现在这里大多不会是巧合。
袁嘉谷既然这样走来,已是全无遮掩之意,坦言称当初他随父上阵剿匪,挣扎于霍乱之中奄奄一息,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冀州,是常山王的部下将他救下。
那时先□□还未曾上位,梁帝只是异姓藩王之子,常山王也只是梁藩王的一脉子侄。听袁嘉谷所言,简高澄想到的却是北郊破袭那夜,被策反站了阵营的文渊阁老牌学士孟锡泉,以及赵硕临死前那几句大言不惭的亮话。
赵硕逼帝退位,替谁做了推手从他前言便可知晓,如今梁觐放弃储位,更加脱不开常山王的授意,至于袁嘉谷,他朝梁觐所在的舫船投去一眼。
袁嘉谷启齿,“我来找你,并非外人授意,只想亲口问你一句。”
简高澄将目光转回来,适时就听他道,“简兄,你当真要奉梁帝为君,替他守江山?”
缄默并没有维持太久,简高澄抬头看了眼浓重的夜色,转回看他道,“你若就此收言,现在离开,我便当你没说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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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元姜枕在琉璃钱纹的屏风后,一股雀跃感迟迟攀上心头。
在等待他的阒静氛围中,许元姜却也倍感安心,这种安稳让心弦得以放松,崩久了的神经舒张下去,几近疲乏的困意便渐渐模糊她的意识,好半晌,她才半垂了眼皮。
驿舍里外皆没了声息,可她并非毫无知觉,恍惚中依旧记得,自己说过,要等他回来,断不能食言而肥。
“元姜?”
这声探问欲言又止,小心翼翼中压着几不可察的恐慌,许元姜一个激灵:“在的。”
她辨出声音,仓促踩了绣鞋绕过屏风朝外奔去,并不知道未拴紧的门,一不小心漏开了缝角,室内一眼望尽的空荡让他心悸,也不知道初入时,他静止在那里不敢往里试探哪怕一步。
更不知道他唯恐不见她的踪影,让最坏的猜想被残忍地印证。
简高澄提长步径直走来,看见她的那一刻,他手中的药包挂在指节上微微战摆,许元姜屏息重复了一遍,“嗯,在的。”
心跳仿佛迟了半拍,简高澄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他慢慢靠近,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搂在她脑后,倾身贴了下额头笑出声道,“你慢些,差点撞个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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