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厅灯火通明,孙姨娘、何玉鸾坐着,身上的遍地金宽襕裙沿着椅子边缘垂落,宛如两朵盛放的牡丹,富丽雍容。
伺候的人侍立在侧,或端茶倒水,或捧漱盂、巾帕。
悬在梁上的宫灯轻轻晃动,陈雪游低头跪在那幽幽的影子里,处境甚是荒凉。即便跪得膝盖酸痛,等薛嫂来领人之前,她都不能起身。
约摸半个时辰过去,门外有脚步声响起,但只来了一个。
众人皆奇怪,却见老爷身边的小厮梁安出现在门口,“姨娘,老爷请您过去呢。”
孙姨娘前脚刚走,正巧那薛嫂后脚踏着门槛进来,等着要姨娘交代清楚,才好带人去的。可那表小姐何玉鸾只怕横生枝节,忙催促道:“还等什么,姨妈一定歇在姨夫那边不回来的,你还不快领人去卖,净在这里瞎耽误功夫!”
薛嫂茫然看着何玉鸾,问采菊道:“这位是?”
“这是表小姐,姨娘不在,表小姐说的也算话,况且姨娘的意思也是要你领人卖的,不必再纠缠,快把人带走。”
薛嫂瞬间会意,笑呵呵给何玉鸾请安,“既是这样,那老身立刻领人回去。”
这薛大嫂于是拎起段青萍胳膊,往门外拉扯,“大姑娘,跟我走吧。”
陈雪游只得起身跟她走,前面小厮打灯笼照路,直护送二人到府后头角门上,这才回来。
路上福平福庆撞见那打灯笼的小厮,认得是孙姨娘院里人,遂上前打听段青萍下落。
得知她被卖,两人都慌得六神无主。
“怎么办?告诉二爷去?”
福庆拧着眉,沉声道:“不成,告诉爷,爷也管不得这事,说不定到时还要连累咱们受罚,我看还是别管,今天只当什么也没看见。”
福平没什么主见,听这话也觉甚妥,当下便不理论段姑娘的事。
话说孙姨娘从老爷屋里回到绮霞轩,这才一会子功夫,那段青萍就不见了人,不禁奇道:“人呢?”
“薛嫂领回去了。”
孙姨娘惊道:“快,叫她把人送回来!”
原来老爷叫孙姨娘过去,是为着一桩偷盗官司的事。方才,靖卫司的周大人派人把偷窃首饰的家奴陈四送回府,将事情经过都给郑鹤秋述过一遍,如今正需要丫鬟段青萍、小厮福平两人的供词,因而急召二人来作证。
孙姨娘因此忙叫人把段青萍追回,这要是不幸把她转手卖出,再折腾可就麻烦了,到时候郑鹤秋不但埋怨她治家不严,还会指责她无识人之明。
没办法,谁叫这事露在周掌司眼皮底下了呢。
有了二人供词,陈四对其偷盗主人东西变卖一事供认不讳。
原来这家子手脚都不干净,时常干些顺手牵羊的事,再栽赃嫁祸给别人,往往这受冤枉的人百口莫辩,只怕告到孙姨娘那去,最后不得不含冤认下,自己拿钱赔补。
郑老爷勃然色变,大发雷霆,狠狠打了陈四一大家子,再发卖出去。
郑老爷素来赏罚严明,既处罚陈四等众家人,也该赏忠心耿耿替郑家抓贼的仆人,这样一来,孙姨娘别说发卖段青萍,反得赐她好些东西,以示嘉奖。
陈雪游回漪兰阁时,已是二更天,夜凉如水,她穿得单薄,这天又遭遇如此多的事,精神早有些支撑不住。
可才刚回来,柳姨娘居然还要她来上房回话,陈雪游心想有了这桩功劳,还不如去投靠孙若兰,如今孙姨娘得宠,接近郑鹤秋理应从她这边着手更便宜〔11〕。
如此,她便懒待应付柳姨娘,索性扶着鬓角,往地下一趟,哎哟哎哟,晕倒在地。
柳姨娘蹲下身探探她鼻息,略松一口气,“还好,只是睡着了,瑞云,快扶她回去。”
瑞云不情不愿地扶起段青萍回房,随随便便就把她扔到床上,鞋也未脱,自顾自倒上一盆热汤净面。
她擦净脸,揉揉眼睛,对着那面盆架上的铜镜欣赏着自己美丽的容颜,忽然却发现,一张漂亮的脸后面,有一张更漂亮的脸。
“瑞云姐姐……”身后,幽幽的女声响起。
“啊!鬼啊…”
“帮我打盆水洗脸好不好?”
瑞云扭头看时,只见段青萍发髻歪斜,鬓发凌乱,面上脂粉污浊,活脱脱一个枉死冤魂,她慌得失手打翻白铜面盆,咣当咣啷泼了一地污水,半扇裙子淋得湿透透的。
“段青萍,你要死了!”
陈雪游鼻子骤酸,心内莫名涌出一股感动,好久不曾听到瑞云姐姐泼辣尖酸刻薄蛮横霸道无理取闹又蠢笨的喝骂声,一日不听,乍又听见,真是如听仙乐耳暂明呢。
“瑞云姐姐,我还能再见到你,真是幸甚至哉啊!”
瑞云柳眉剔竖,十分不悦,“嘁,我可不想再见到你。”
“帮我倒水好不好?”
“你等着。”
过了一会儿,瑞云端着盆烧得滚烫的沸水进来,搁在面盆架上,“不是要洗脸吗?还不过来洗?”
看我不烫死你!
陈雪游看着盆口热气蒸腾,跟干冰升华似的,熏得那面铜镜很快朦朦胧胧起了一层薄雾,两只脚趿拉着绣鞋,迟迟不动身。
“你怎么还不洗?”
她微眯着眼,笑道:“在等水凉啊。”
“那怎么行呢,要趁热洗才是。”
陈雪游犹豫道:“其实,我喜欢冷水。”
瑞云闻言又出去了一遭,没多久,手里端着盆冷水走进屋来。
面盆架没处放,于是搁到她脚边,“洗吧。”
这水冰人得紧,看不把你冰着!哼!
瑞云想着,把屏风打开,换下湿漉漉的裙衫,却又奇怪,外头并不听见段青萍的声音,只隐隐听得水响。
真洗了?她怎么没反应?
她踮起脚尖,探出头,登时圆睁着眼,“你!你!”
陈雪游拿着只碗,在两盆水里舀过来,舀过来去,直到两边水温刚刚好,这才欢欢喜喜,洗脸洗脚。
“瑞云姐姐,你真是想得太周到啦!”她转过头,朝瑞云比了个心。
瑞云叉着腰,气瞪瞪的,“哼!”
瑞云气得跟个河豚似的,但沾床就睡着,陈雪游擦干净脚上的水,踩着绣鞋跟,出去泼水。
可巧,打开房门,冷不丁看到院墙上面露出一条长腿,陈雪游看清楚是条男人的腿,登时直冒冷汗。
一定是贼!
她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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