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岸上,林策面色阴沉,对吴奉言道:“即刻叫人把他们带回衙门去,我要细细审问。”
祁襄淡定一笑:“大人别着急,这些漕帮人与匪类无异,那个大当家,必然是衙门的常客,用一般的手段根本不可能让他吐实话,更何况,咱们手里还没什么证据。大人信我的,如果不出意外,他今晚定然会有动作。”
林策将信将疑,却还是说:“那就等过完今夜再抓人,奉言,你找人盯着渡口的动静,这帮漕匪有任何异动,速来禀报!”
入夜后,回客栈稍作休息的祁襄再一次来到府衙,林策和吴奉言也早已换了黑色衣衫,在门口等她。
他不似平日簪冠或戴乌纱,只用网巾束发,髻上插一支黑檀木簪子,衣裳换了,脸上那股子官气也消弥了八分,看上去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祁襄打量了他一番,笑道:“大人这身打扮,差点没认出来。”
林策清了清嗓子,转过头去:“走吧。”
三人在夜色中往渭水河边走去,走了片刻,吴奉言问:“祁姑娘,你怎么会刚好也来了延宁?”
“说来巧合,这龚知府的丧事,让我们归鹤坊给接了。”
“那还真巧。”他挠挠头,仍觉不对,又问,“可是……这么远的生意,也要你亲自来做么?”
祁襄只得搪塞道:“嗨,刚好是朋友介绍的,不好拒绝嘛。”
“哦……”吴奉言虽然点着头,但脸上仍旧存着狐疑。
林策打断了他的好奇心:“还没来得及问你,那个谋杀亲夫案,皇上最后如何断的?”
吴奉言忙肃然正色,答道:“皇上圣裁,已然下令赦免了那妇人死罪。”
祁襄嗟叹:“为妻者杀夫,乃是可至凌迟之重罪!两位大人,这究竟是怎样一桩奇案呀?”
吴奉言看了一眼了林策,得了他首肯,才侃侃说起了案情:“姑娘许是有段时间没去京城了,这案子近来很是轰动呢。就是通县有一位妇人,用花瓶砸死了丈夫,原来是这位丈夫日日借着酒劲虐打妻儿,她为了护住孩子才失手杀了人。”
祁襄直呼:“这丈夫死有余辜!”
“话虽如此,如姑娘所说,依照大齐律例,妻子杀夫,无论因由皆是重罪,纵使有众多百姓为此妇人请命,刑部也只能依律办案。”
吴奉言这时咳嗽一声,目光瞟向林策:“不过,多亏我家大人正直悲悯,特为此妇人向皇上求告,才有了圣裁开恩。”
祁襄一抱拳:“林侍郎实乃为民请命的青天大老爷!”
林策被说得头皮发麻,加快了脚步,将二人撇在身后:“律例赶不上人心叵测,这不是律例之过,若我等执法之人罔顾人伦公理,便是我等之过。此本就是我分内之事,你们不必吹捧。”
祁襄和吴奉言相视一笑,三人行至城外,在漆黑的墨夜之中潜行,再无交谈。刑部盯梢的衙差在渭水河畔的密林中埋伏,从他们潜伏的地点,能够清晰观察到渡口的动静。
“有什么异动?”林策问在场的衙差。
“大人,未有异常,漕帮诸人皆在船中未出。”
一行人在林中等到子夜时分,白天那艘最大的商船中陆陆续续有人扛着麻袋出来,他们将麻袋装入一艘小船,就在此时,林策扬手下令:“抓人!”
官差们鱼贯而出,船上人听见动静,反应也极为迅速,只听船工中有人大喊:“弃了!”
只见大船小船上忙碌的众人纷纷开始将麻袋沉入水中。
祁襄冲在前头,一跃从岸边跳上大船,捉住扛着麻袋的一名船工的胳膊,脚下用力一扫,那人踉跄倒地的同一瞬,麻袋重重摔下,祁襄的钟馗扇早已展开,在那麻袋之上划出一道口子——雪白的米粒倾泻而出,撒了一地。
“臭小子!”吊梢眉大当家从舱中踱步而出,扬着大刀便朝她冲上来。
祁襄不退反迎,跨过掉在地上的米袋直奔吊梢眉面前,九环大刀的冷刃近在咫尺,她侧身一避,扇子顺着吊梢眉的手臂往上扫去,就在扇页即将触到他咽喉之时,他猛一收手,挡开她的手,顺势再次举刀劈下,而刑部的人已然围上船来,林策飞身挡在祁襄身前,宝刀的刀鞘迎上吊梢眉的利刃,竟然连一条细痕都没留下。
“方大力,刑部办的是朝廷要案,你这是要抗旨拒捕?”林策怒视他,语气威严无比。
吊梢眉被叫出名字,顿时面上无光,悻悻放下手中的刀。
吴奉言在一旁对众人喊道:“都把兵器放下!”
方大力龇牙咧嘴,将九环刀扔到甲板上,狠狠道:“不知我们犯了什么罪,大人如此兴师动众?”
林策看了一眼散落一地的米,冷冷问:“这些米,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为何要趁半夜运走?”
方大力扬了扬那本就要飞出脸盘去的其中一条眉毛,一副混不吝的样子:“人都要吃饭,官府都不许老百姓囤米了么?至于为什么这个时候运,白日里河上有风浪,我们看这会儿风浪渐息,才准备出航,这也不行吗官老爷?”
祁襄蹲下身,扯出麻布袋里头的一层米袋来,举到他面前道:“这米袋口的印记,可是户部的官戳,当家的,你这批米是朝廷拨下来的救济粮,如果不好好交代,可是要掉脑袋的。”
“什么救济粮,我不知道……”他矢口否认,面上却难掩慌张。
林策一拂袖:“都带走!将他们扔下河的粮食打捞上来。”
回到府衙,连夜审了那漕帮大当家方大力,经过一番扯皮,他终于说出了三月初四那日,也就是龚茂与王继通等人于绮梦轩宴饮那一日,有人雇他们往碣岛送一批东西。
“我发现那批货竟是大米,便与那人协商,用米抵一部分的银钱,毕竟如今这延宁城中,粮食才是最稀缺的宝贝。”
林策问:“是谁雇的你们?将大米送去碣岛,又有何用呢?”
方大力两手一摊,手上的镣铐发出当啷啷的鸣响。
“这我就不知道了,那人我本就不认识,只是个找上门来的生意人罢了。”
林策又问:“可还记得那人样貌?”
“还有……一点印象吧……”
“奉言。”林策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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