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的尽头,是池映雪从未设想过的人。
秦书的身后没有一个安保或阿姨。她攥紧钥匙,悄声进门。
“别墅里外都有人看守,但我已经打点好了后门的人。这是电梯救援用的固定绳索,小雪和鲤鲤你们现在赶紧用这个从窗户逃出去。”秦书小声叮嘱,将两个女孩朝窗边推,“老池的书房有监控,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发现。”
池鲤鲤眼眸发亮,又惊慌道:“那妈妈呢?妈妈你这样做……”
秦书僵硬了几秒,愧疚地看向池映雪:“家长会后,玉雯姐约我出去谈过。”
“……家里确实不如老宅那边雄厚,但也有资本,养育两个千金完全不在话下。玉雯姐质问我为什么要纵容你和小雪相争,为什么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亲生女儿。”
而秦书居然不敢回答。
“我不敢承认我和老池的教育一直有问题。可我们的确……只在乎物质和回馈,不在乎你们本身;我们以为付出了很多,并且想索取你们的价值,所以伤害了你们,尤其是小雪。”
“妈妈不是不爱你,我亲自怀胎十月的女儿,还有亲手养大十几年的女儿,怎么会不爱?”
秦书看着池映雪,边把绳索绑在她身上边垂下眼坦白,“我遇见老池前家里破产过,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家里连糖都吃不起,所以我当时就想,我要让我未来的孩子天天吃得上甜点,和我最爱的糖醋小排。”
“但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不爱吃。玉雯姐还告诉我,你不喜欢鲜红色的书包、华丽褶边的小洋伞、印有显眼logo的大牌服饰。”
“我给了你我认为最好的、亏欠你的,却在你说不想要的时候充耳不闻。玉雯姐说爱不该是这样子,正因为爱你,才该接受一切,也该意识到你有权利自己选择一切。”秦书系好结扣,双眼通红,“哪怕你想选的那些东西,在我看来并不好。”
与池映雪过分相似的圆眼中充满了诚恳和悔过。
秦书转身去帮池鲤鲤绑绳子,池映雪呆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第一次在秦书保养精致的头发里窥得白丝。
系统见池映雪眼神复杂,问她:[宿主在想宿主妈妈说的话吗?]
池映雪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在想。
“系统你说,这番话……是不是对我也适用?”
池映雪紧紧攥住小挎包的挂件,“我对他,也是这样。”
秦书说的没错,裴景说的也没错。
“我知道好感度满值后,那家伙一定会放弃主角光环。我不想他失去这个身份,失去种种金手指,不想他和我们这些普通人一样努力才能取得优异的成果。”
可明明是和李闻蝉相关的事,明明是他们两个人的感情。
池映雪却瞒着他,一个人做完所有决定。
系统沉默半晌:[……所以宿主从来就没怀疑过男主不会选择你?]
池映雪看向窗外。
现在是六月十八日的晚六点整,太阳刚刚降落,天空豁然开朗,晕染开一片粉紫调的淡黄。
再远一点的江面之上,一定有波光粼粼的橘子海洋。
“——因为李闻蝉,从来都是个大笨蛋。”
砰砰砰!!
反锁的房门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击。池映雪听见池润的怒喝,还有让保镖踹门的命令。
池鲤鲤正好系完绳索,侧眸看了一眼,猛推池映雪:“你先走!”
哐当————
保镖将门踹开,池润正好听见这句话,指着池鲤鲤大喊:“你这个假货,赶紧拦住她,不然我把你送回去!”
秦书上前拦住他:“你敢!”
池鲤鲤丝毫不怵,用尽全力拉扯池润身边那一个保镖,幸好只有一个。
池鲤鲤:“你爱送不送!我这几天想通了,你爱的不是我也不是池映雪,是你们培养的那个能带来荣誉的‘小公主’!我要是心里认定你们爱我,还会一直提心吊胆去和她争吗?”
“你们花给我的钱我会努力挣回来还的,还不起就一直还,打欠条让所有人都来看你做了怎样一笔失败的投资!”
池映雪曾经用过电梯救援的绳索,又有系统看护,轻车熟路地缓缓下到荒草地。
但池润不会没想到秦书研究出的逃跑路线。也就是说……
不等系统提醒,池映雪转身贴紧墙面,解开绳索做出抵抗的姿势。
池怀元带着一队人,眸光意味不明。
不远处的灌木丛后似乎有人声响起,池映雪不敢分神,只见池怀元很轻地叹了一声:“我当没看见。你快走吧。”
池映雪不由愣怔。
“老爷子对我和爸的评价没错。他利欲熏心,我性子太软。”
按照爸爸的筹谋,两个妹妹都是他前程的踏板。池怀元只需要两边端水,让她们为了得到他的支持而抢夺、讨好、付出。事实上他也是这么按步就章的。
“妹妹。”池怀元有点难过地笑了笑,“妹妹就是妹妹,不能当工具,对吧。”
“我看到那张票,知道你要去车站找那个小少爷。”
“……快去吧。我和妈妈干了很多后悔的事,你别让自己有遗憾。”
池怀元打发保镖们转身,把池映雪的手机还给她,指了指远处逐渐扩大的响动,“刚才有人来告诉我,后门停了两辆车,我想……应该是你的,朋友们。”
池映雪的眼眸亮了一下。
蓦然回首。
——几张淌着汗的脸拨开灌木,关切又迫切地盯住她。
许苹安和胡挚二马当先,直接莽上来,从池怀元面前拉上池映雪就跑。
胡挚手里还拿了一根扫把,用来恐吓池怀元和保镖。池映雪被万苏瑶捉紧手腕带到灌木丛后,在秋怡的手上看见教鞭、章子健的手上看见篮球、穆雨阳的手上看见圆规、沈星桥的手上……居然是一把美工刀。
“你、你们怎么……”
“哎呀!车在后门停着,边跑边说!”
万苏瑶急匆匆地再度抬脚,迎面的风又起,碎发吹拂在池映雪的鼻尖,酸酸痒痒。
“说起来还多亏一班的沈同学,要不是他偷听到他妈妈和你爸爸通电话商量,我们还真以为你是被老爷子他们一起带出国散心了呢!”
这都什么事呀!万苏瑶没好气道,“哦还有,他倒是会搜集人脉,居然不知怎么搞到了你那个艺术家堂哥的电话,你哥刚从闭关的山上下来,现在正在车里等着呢。沈同学也算将功折罪吧,呵呵!”
该说的都被万苏瑶说完了,沈星桥笑了笑。正好跑到后门外一大一小两辆车前,沈星桥为池映雪拉开大车副驾驶的门:“你们先走。后面那辆是我家的车,我……等等池鲤鲤,好歹算青梅竹马。”
池映雪回眸,认真地与他对视:“沈星桥。”
“谢谢。”
沈星桥牵起嘴角,叹息一声。
他抬起手,在池映雪惊讶的目光里流畅、熟练地用手语比出一句话。
如果可以,我想在以后听见你说,没关系。
这次没有提前用手机查。
沈星桥目送池映雪上车,一回头,池鲤鲤不知何时已经跑了出来,正靠在沈家的轿车前,抿着嘴瞪他。
沈星桥拒绝私生迷妹的时候,其实也连带着拒绝过池鲤鲤。
池鲤鲤用下巴点了点远去的越野:“呵,怎么不追随你的真爱?”
按照沈星桥以往的德行,一定会对池鲤鲤无奈而宠溺地假惺惺笑,然后温柔淡漠道:“你在说什么啊?”
然而这次,沈星桥松了松校服领口,温润的面庞挂着一颗薄汗:“该说不愧是发小吗?”
只有要去见李闻蝉的时候,池映雪才会流露那样的神情。她恐怕自己都没意识到。
沈星桥睨向池鲤鲤,笑得格外放松,“去看她奔向李闻蝉,你是懂怎么让我心碎的。”
池鲤鲤:“你……”
她嘁了一声,嘲笑起来。
灌木丛和杂草地外,夏天傍晚的温风轻松地吹拂二人的笑颜。
“我突然发现,你这么笑比之前顺眼多了。难怪池映雪一直看不上你。”
“我也这么觉得。但你可别再爱上我了,没结果的。”
“……你还是变回去吧。”
———
池映雪坐上车,果然见到板着脸的池静俭。
池映雪感觉他都快哭了,连忙学着李闻蝉的调调打趣:“好久不见,哥哥的面瘫脸又严重了。”
池静俭揉了揉红眼睛,先道了个歉,然后迅速踩下油门:“坐稳了。”
“现在就送你们回学校,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老爷子和我爸妈也在回来的飞机上了。”
池映雪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周四!
晚自习好像安排了数学测验吧?!
池映雪张着嘴回头,和后排的大家面面相觑。
万苏瑶拧她的脸:“干嘛这幅表情?”
胡挚不以为意:“就是!缺节晚自习可以补,当然是拯救我们雪神更重要!”
秋怡乐呵呵道:“放心,萌萌姐准假了,还让我们多多关心你呢!”
穆雨阳补充:“老齐居然也没说什么!他还说搞不定的话,他认识警局的人,可以帮忙!”
章子健:“这几天你落下的课也不用担心,我们刚问过,一班的孟同学有做笔记的习惯,她还说晚上可以一对一给你补课。”
池映雪红着眼眶回头,池静俭瞄了一眼,悄声笑起来:“我们小雪交到了一群不错的朋友呀。”
池映雪用力点了点头。
只是朋友还不够。
池映雪小声对池静俭说:“他们……和哥哥一样。”
“也是我的家人。”
池静俭有些讶异,转念又觉得合理。
他们是我的家人。
我自己找到的他们。
池映雪在生日的时候许过愿,希望和大家就像群名称那样,永远在一起。
“这是……那个人告诉我的。”
妹妹的声音软软的,像沾了湿雨的小蛋糕。
池静俭不是滋味:“噢、那个爱看星际宝贝的幼稚臭小子。”
池映雪吸了吸鼻子。
友谊地久天长。可在友谊和亲情之外,还有第三种关系。
“哥哥,可不可以先送我去高铁站?”
李闻蝉今天短暂回南城的事只告诉了池映雪,胡挚他们也没见到他的人。
刚才匆匆去办公室请假的时候,倒是听徐静萌说她见过李闻蝉,确实是准备乘八点那趟车辗转回HK没错。
胡挚:“蝉哥之前就说要闭关断联一个月,这下手机还是打不通。”
“他闭哪门子关。”池静俭脸黑到不行,“他也搞艺术创作?”
逃避现实罢了。池静俭都能想到那家伙的心路历程。
无非是觉得手机里不会有某人找,所以干脆把手机扔了。
啧。这么看来有点像小雪回家前——以前的李闻蝉,或者说,池静俭印象中的李闻蝉,本来就不爱用手机,不爱通讯。
池静俭只是纳闷,按理说李闻蝉没手机也有助理帮忙留意紧急事项,他们总会有联系的方式。
还有韩潇。池静俭给韩潇致电,也打不通,诡异得就和老天从中作梗一样。
上一秒刚有这个想法,下一秒,夏日的傍晚时分,从天而降猛烈的暴雨——
他们的车才开到长江大桥的一半,就因为雨夜路滑导致的连环车祸,不得不堵在桥上。
雨刷来回刮动,像不停运转的秒针。
池映雪一次又一次朝窗外看,心急如焚。
从这里能看见被暴雨洗礼过的江面,码头的轮渡已经暂停。
湿地公园影影绰绰,玻璃栈桥被完全遮挡。
此时此刻,遥远的高铁站。
韩潇踏入进站口,又退回两步,伸手接着伞外的雨:“说下就下啊。”
“真够大的,这风好冻人。”韩潇戳了下李闻蝉的黑皮衣外套,“你是不是早知道要下雨?特地穿了外套。”
李闻蝉抿了抿嘴,转过身眺望远方乌云遍布的天空,沉闷不语。
黑眸闪过深深的懊恼与矛盾。
韩潇:“这么大的雨……不来了也情有可原。”
韩潇拍拍他,试探问:“要不,别等了。”
这才六点半。来这么早,韩潇怕好友失望加倍。
“都六点半了。”
车里,池映雪和系统计算,“从这里到高铁站大约23分钟,按快捷通道考虑,30分钟可以到。”
只要不堵上一个小时,按理说没问题。
系统测算了一番,大叫一声。
池映雪:“是不是前面路通了?”
[不,不是……]
系统快哭了,[宿主,又撞了一辆!这大雨天,前面突然有个du驾的疯子,完了……]
池映雪攥紧拳,看向窗外沉重的天空。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越下越小,可车还是动不得分毫。
一颗比一颗更小的雨点轻飘飘缀在车窗,好似在嘲笑。
池映雪的上下虎牙轻轻相磨,到雨停那刻,很猝然地勾起唇角。
她和池静俭打过招呼,在一车人措手不及时打开车门,轻盈地跳下去。
白色的公主裙在雨后湿润闷热的空气里飞扬。
池映雪跨到大桥边的人行道,用腕上闪闪发亮的宝石手链扎起头发,边转动脚踝边打开地图,搜索步行去南城南站的路线。
手机这几天没充电,刚打开就显示低电量预警。
池映雪仅扫几眼,全部路线遍烂熟于心。
很巧。
从现在的位置跑到最近的公交车站,正好三千米。
车站好打车。打车不行就公交,地上堵车就坐地铁。
就算全部用脚跑,一个半小时正好足够。
系统弱弱地想:总长十来千米,人家马拉松运动员跑一个半小时是绰绰有余,可宿主……
算了。
它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池映雪。
她又不是第一天这么倔。
江河之上的人行道。粉橘色晚霞早已远去。乌云散尽,渲染漫天的蓝调。
深沉的宝蓝色下,大桥两边灯火通明,宛如一盏盏人造的橘子海。左边是停滞不前的刺眼车灯,右边是隔着铁围栏的沿江线。
灯光点亮眼前的路。池映雪飞快地踩过一道又一道路灯的影,越靠近尽头路就越乱,她跑得越快。
晚风拂面。
过耳有声,间或响起不耐烦的鸣笛。马尾左右甩动。
没有手机,池映雪每跑一步就在心里记一次时。
还有一小时二十分钟。
水坑沾湿鞋子和小腿,不知道有没有溅到纯白色裙摆。池映雪毫不在意,风灌进来,像蝴蝶推着她向前奔去。
一小时十分钟。
三千米结束,比运动会更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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