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似曾相识的黑暗,带来一阵天旋地转的摇撼。不知过了多久,胸口裂心的痛楚如抽丝剥茧般抽离了,原本几近寂灭的神魂也重新凝聚。
“啵”的一声,火星迸溅,旋飞湮灭。
裴兰璧睁开双眸。
她没有死。
映入眼帘的是盘茎莲花纹路的藻井,在稀微的光线中影沉沉的,依稀可辨昔日繁华的景致,此时却蛛网密布。缓了一会儿,昏昏的神智已彻底清醒。
姜兰璧才发觉自己枕在石之轩的腿上,手掌撑地,直起身子,垂首一看,胸口的贯穿伤已不再疼痛,亦不再流血,只留下一团儿晕开的血迹。
环顾四壁,空空荡荡,除却她和石之轩两人,再无他人。
而石之轩正盘膝端坐在篝火旁,僵着一张脸,垂睫阖目,挺拔的身影一动也不动。
姜兰璧默默地注视了他一会儿,倏然扑到了他的怀中,语带焦急:“裴郎,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宋缺伤的你?”
石之轩身形一斜,蓦地睁开双眸,只见怀中女郎脸色雪白,尤带迷惘的惶惶之色,无助地攀附在他胸前。
注视的几息之间,心中怜爱愈盛。发觉她已恢复如初,提起的心也稍稍放下。只是他身中奇毒,不知暗中潜伏着何人,又意欲何为。
姜兰璧的手掌抚在他的心口,担忧地望着他。
“我无事。”石之轩喉间发出一声闷哼,此刻一开口,霎时间气血翻涌,将将运起的内力又重新紊乱散开,可是他仍旧安抚似的低语道,“兰璧,你听我说......”
可她却直起身子远离他,凝望着他惨白的容色,幽声道:“可是裴郎……你瞧着不像是无事的模样......”
石之轩心头突地一跳,抬眼直视而去。火光下,她眼睫微垂,容色幽丽静谧,无端端令人,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兰璧,你……”
“苗疆金丝蛊取世间最毒的十二种毒虫,封入瓮缸,任其厮杀,最后只剩下一只毒虫,形若金蚕,此后以鲜血虔诚供奉。此乃是天下毒物之最,毒入肺腑,无色无形,哪怕你武功再高,也奈何不得。中毒之人起先只是浑身慢慢僵住,无法动弹,十二个时辰之后,连声音都发不出,胸腹开始肿胀,直至肚穿肠破殒命,烈火燃烧,尸身不化。裴郎,你可曾记得我妈妈的身份?”
姜兰璧缓缓开口。
她的妈妈是苗人,一次出门捕捉毒虫之时遇见了她爹爹。当时她只差一步就要捉住那条白头蝰,却有一个呆头鹅从天而降。
他误以为那蛇要伤人,一剑斩断蛇身。
死蛇可没有用,功亏一篑。
妈妈越想越气,索性将错就错,将怒气全撒在那个呆头鹅身上,装作受伤的模样,央求他送她回家,途中又百般挑刺只想着好好折磨他一番。
奈何呆头鹅天生的好脾气,又生得一副侠义心肠。既要已经答应了,就必定会做到。
千里之程,日夜相对。
到达目的地之时,两人不知不觉中已情意深种,再也离不开对方。
可苗人从不与外族通婚,家中长辈知晓后自然不会允诺爹爹的求亲。更何况,妈妈当时本有婚约在身。她不愿嫁给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男人。心一横,离家随爹爹私奔而去,后来就有了她和小妹。
“金丝蛊是我传家之宝,当今世上仅有这一枚。那日,我假死过去正是因为妈妈喂了我金丝蛊。这金丝蛊说来也颇具灵性,妈妈以自己的鲜血供奉它,它便不会伤害妈妈的血脉。这些年,它一直在我的体内,你用内功为我疗伤的同时,它已不知不觉地进入了你的身体。”
石之轩与宋缺皆是江湖百年难遇的奇才,两人一战,哪怕分不出胜负,轻则损耗内力,重则身受重伤。再加上,他见到她奄奄一息时势必心神剧震,更不会注意到蛊虫进入到他的体内。
石之轩的眼珠一眨不眨。
他仿佛陷入了一场噩梦之中,意识清醒,身体却怎么也动弹不得。而兰璧,他的兰璧竟是要杀了他......
火苗被冷风卷着,嘶嘶着向他靠近,像一条幽冷湿滑的蛇,埋伏已久,此时终于找准时机,一舐一舐地伸出鲜红的长舌,要将他撕碎。
那是一条美人蛇。
此刻正冷冷地盯着他。
慢慢的,他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梦,却宁愿这只是一场梦。石之轩的眼睛死死钉在她的身上,半晌,忽而仰头放声大笑。
那呕哑嘲哳的笑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如困囿的幽魂般四处游荡冲撞,却怎么也冲不破。
笑声嘎然而至的同时,他的眼中浮现出水光,一闪而逝,他终于平静下来,偏过脸不再瞧她,冷冷道,“你竟拿你自己的命来赌!想不到我石之轩最后竟死在自己最爱的人手中。”
紧接着是一阵无声无息的沉默。
他的面容蛰伏在阴影中,脸色是无法掩饰的晦暗。这一瞬间的灰败,却是他人生第一次体会。
“妈妈的眼光比我好。”姜兰璧心底没有一丝触动,只是望着他,声音却很平淡:“故地重游,当年的我也绝想不到你我会走至今日这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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