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徵。”
廖怀撂下笔,皱眉看向云娘,撇嘴道:“你家先生给你取的这名字,风雅是风雅,只是笔画繁冗,习来不易。”
云徵眼眸骤然一亮,轻咬着笔头小声哀求:“先生近几日不得闲,有劳公子继续教我。”
“难怪连日不见她踪影。”廖怀漫不经心地环视这间陋室——
墙角仍堆着干草破席,案几上却齐整叠了两套新裁的粗布衣裳,旁侧还置了只小药罐,透着几分不同往日的生计。
最惹眼的,是门外檐下如松柏般侍立的两名玄甲侍卫,虽静默无言,甲胄上流转的寒光却自生威仪。
那甲胄制式……
廖怀正凝神欲辨,云徵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怯怯地压低声音:
“先生……先生如今可了不得。得了燕王爷手令,正替官府稽查账目呢!前日还有米铺掌柜携礼礼求见,都被那两位军爷挡在了外头。”
小姑娘语带欣羡,眸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惑。
先生已许久未抚琴了。
廖怀眉峰不动声色地一挑。
“查账?”他心下微诧,不过数日未见,霈然兄竟有这番际遇?
略作沉吟,廖怀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纸上那歪歪扭扭的“徵”字,似有所感,又似一无所觉。他轻叹一声,重又提笔:
“罢,罢。我再写一遍,你看仔细。你家先生……这一时半会,怕是暂时顾不得你了。”
窗外春阳斜照,光线漫过云徵专注的侧脸,也掠过门外侍卫冰冷的肩甲。明暗交错之间,寂静底下,暗流无声涌动。
及至暮色四合,夕阳的余晖将苍梧镇的屋檐巷陌染成一片昏黄。陋室的木门吱呀开启,带进一缕挟着尘烟的晚风。
若嵁拄杖而立,身影在暮色中更显清癯。玄色大氅裹着单薄的身形,与陋室的贫寒格格不入,反衬得她的面色愈发苍白。
“先生!”云徵弃笔相迎,小心搀住她的手臂。
若嵁微微颔首,覆纱的脸转向屋内,似在感知气息。“廖公子可还在此?”
“刚走不久。说要去筹粮。”云徵忙答,又补充道,“公子今日教了我好些字!”
若嵁轻应一声,由她扶着在琴台前落座。盲杖倚在脚边,素手无意识地轻按太阳穴。
“先生,药煎好了,正在灶上温着。”云徵说着,便要起身去端。
“且慢。”若嵁唤住她,声音带着奔波后的沙哑,“除了廖公子,今日……可有人来过?”
“不曾。”云徵摇了摇头,俄而抿唇道,“先生,查账……还顺利吗?那些大掌柜,可曾为难你?”
若嵁唇角牵起极淡的弧度,并非喜悦,倒似是嘲弄。
“为难?”她淡淡道,“今时为刀俎,彼为鱼肉。何来为难之说?”
她无意多言,转而问道:“我让你留意巷口粮铺的价钱,今日行情如何?”
云徵立刻回道:“降了!早上的粟米还是八十文一斗,晌午就七十五文了,方才我去看,挂的牌子是七十文。”
若嵁静静听着,覆纱下的面容看不出情绪。这降幅,尚在意料之中,却远未达到平抑的预期。
那些粮商掌柜,表面恭顺,口中却满是“路途断绝”、“存粮见底”的哭诉,仿佛她再逼下去,明日他们便要关门大吉,与百姓一同饿死。
这番唱念做打,无非是想博取同情,试探她的底线,也为日后可能的反弹埋下伏笔。
他们稍降粮价的举措,与其说是屈从于王府威压,倒不如说是带着怨气的谨慎妥协。他们仍在观望,观望王府的决心,也观望她这把“刀”,究竟能锋利到几时。
“先生使的什么法子?他们怎就肯降价了?”云徵按捺不住好奇。
若嵁沉默片刻,方缓缓道:“不过是晓以利害。”她说得轻描淡写,背后的博弈却绝非如此简单。
这几日,她持燕王周放离的手令,由那两名亲兵“护卫”,几乎踏遍了大同府内有头脸的粮商门槛。
其中过程绝非云徵想象的那般顺利。
有人客客气气,满口苦衷,搬出“路途艰难”、“成本高昂”推诿;有人绵里藏针,话里话外打探她的底细和王府的真实意图;更有人背后势力盘根错节,态度倨傲,隐隐带着威胁。
然而,但当她使派王府亲卫,将赵存禄供状中所涉相关条目,略诵一二。其后稍加暗示,再点明燕王严查囤积居奇的决心后,那些或圆滑或强硬的面孔,终究是变了颜色。
燕王的雷霆之威,是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剑。主动平抑,尚可保全;若待燕王动手,便是人财两空。
这降价,不过权衡而已。
若嵁自是心知肚明,这七十文一斗的粟米,于北城饥民而言,仍是天价。此番作为,不过杯水车薪。更大的阻力,恐怕还在后头。那些真正掌控着粮食命脉,根系深植京都府的巨贾,尚未真正发力。
“去把药端来。”若嵁结束短暂沉思,对云徵道。
云徵应声而去。
若嵁独自坐在渐浓的暮色里,指尖轻轻划过冰凉的琴弦,未成曲调。
她接过药盏一饮而尽。浓重的苦味在舌根蔓延,勾起了心底一丝隐而不察的恻隐。
震慑之法虽能奏效,但这般拉锯,终是权宜之计。权贵富商,自有钱财渠道获取粮食。而今粮道断裂、粮价飞腾,困住的唯有这一城百姓。
正凝神间,门外骤起喧嚣,妇孺哀泣与男子呵斥声由远及近,撕裂了满室寂静。
“行行好!行行好!他们都说先生家有粮哩!一捧!只要一捧!娃娃快饿死了啊——”妇人嘶哑的哭求声格外刺耳。
“退开!此处岂容尔等放肆?!粮价已降了,还会再降!”燕王府亲兵虽出身行伍,亦知民生多艰,呵斥之声竟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滞涩。
刀鞘击打在□□上的闷响,混杂着吃痛的闷哼与不绝的哀求,清晰传入室内。
云徵小脸煞白,既有胆怯,亦有物伤其类的悲戚惶然。她下意识攥紧若嵁的衣袖,声音发颤颤,“先生……外面……外面好多人……”
若嵁稳坐不动,指尖在琴弦上悄然收紧。
她听得真切,那妇人哭喊着“先生家有粮”。此刻聚集在屋外的,粗粗辨那杂乱的喘息与脚步声,绝不止三两人,恐有十余之众。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先前刻意放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