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阴雨连绵。
本就身受重创,又疏于看顾自身的若嵁终是伤了一场风寒。
半夜她起了高热,云娘贴心照看半宿,及至天蒙蒙亮,身体热度降下,才堪堪睡下。
高烧中的若嵁梦魇不断。光怪陆离的梦境中,闪过一幕幕或习字、或阅览、或品茗、或抚琴的孤寂画面……
而当云娘的手贴上若嵁的额头,她的梦境也霎时变成一位和蔼老者轻抚其长发,对其谆谆教诲。
身体被微微推动,若嵁自梦中惊醒。白纱下的眼珠滚动,鼻尖却提前嗅到皮革混杂着冷铁锈味。
“谁?!”
“王爷有令。请若先生过府一叙。”燕王府暗卫的声音冷冷响起。
闻言,若嵁狂跳的心脏逐渐平稳。
“先…先生病了。”
蜷在床下的云娘却被这声惊呼吵醒。她一面胆怯地看向暗卫,一面强撑着拦在若嵁身前。
暗卫不为所动。
“王爷邀约。在下不敢推辞,大人请回避片刻,容在下梳洗。”
若嵁不敢耽搁。安抚住惊惶不安的云娘,又层层叠叠地穿上厚实衣裳,忙不迭跟着暗卫在薄雾中前往燕王别院。
一路上,若嵁强抑喉间的痒意。
行至水榭,寒气浸骨,她再也支撑不住,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
周放离闻声,眉头紧皱。探出右手,一把揽过身旁的大氅,兜头罩了上去。
大氅带着暖意和周放离身上凛冽的香气当头罩下,隔绝了水榭的寒气,却也堵住了若嵁急促的呼吸。
她挣扎着将大氅扯下些许,露出苍白的下颌和因剧烈咳嗽而泛红的脖颈。
而周放离已收回手,指尖不经意地在衣袍上蹭了蹭。
他背过身,望着薄雾笼罩的湖面,语气比这晨雾更冷:
“本王不同病弱之人计较。但,没有下次!”
若嵁竭力压下喉间翻涌的腥甜,将身子往那件过于宽大的大氅里缩了缩。
“劳王爷久等……不知王爷可是同意与在下这场交易?”声音沙哑,却已勉强维持平稳。
周放离并未回头,语气里是天然的居高临下:“不妨,先说说你的代价。”
若嵁暂未应答。只低敛眼帘,清了清嗓子,拱手平和道:
“王爷宽宏大量,且容在下擅言……”
她语速缓慢,非是拿乔,而是需凝聚因高热而涣散的精神,字斟句酌。
周放离轻嗤一声,静待下文。
“王爷麾下能人辈出。裴长史经纬之才,料理军政,井井有条,令人钦佩。”
周放离眸光锐利,并未动容,只淡淡道:“你若仅此微末伎俩,不若归去,抚琴自娱。”
他果然不耐烦虚礼。也好。
若嵁续道:“然,善战者未必善理财,善谋国者未必善谋市。裴长史之长,在于阳谋正道,在于稳定大局。但有些事,譬如……今时今日之粮价,”
她略作停顿,加重尾音“粮价”二字,“便需行非常之法。王爷身边需要有人游走于灰色之间,做些……裴长史不便出面之事。”
若嵁这话,点到即止。
周放离略有沉吟,不待深究,便听得那嘶哑嗓音再次出声。
“平抑粮价,无非‘开源’、‘节流’、‘震慑’三策。官仓已毁,‘开源’暂缺,当以‘节流’与‘震慑’为主。可即刻颁布禁酒令、限购令,严查囤积居奇,此为‘节流’。同时,王爷可派亲信,持赵存禄供状,密会城中大粮商……”
若嵁一一列举,条陈执行之策。
周放离有所触动,语气依旧审慎:“你可知,那些粮商背后,水有多深?”
若嵁微勾唇角,向其倾身,声音压低,字字清晰传入耳中。
“水再深,终有源头。王爷之志,岂止于苍梧、大同?您真正的对手,从来不在这一城一池,而在……京都府,皇城之中。”
“啪”——
茶盏重重顿在案上,周放离眼中霎时腾起怒火:“放肆!彼辈竟妄谈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警惕、否认、愤怒……这般反应全然在若嵁的预料之中。但周放离显然是动了真火。
这怒意中,有七分是臣子不可妄议君上的忌讳,却似乎……还有三分被戳中心事的犹疑?
他竟在犹豫。这凶名赫赫的“阎王”,便只待引颈就戮不成?
若嵁自忖失策,后续不宜步步紧逼。
但这倒未必全然是坏事。至少证明她所言非虚,且切中要害。此刻要辩解或退缩,前功尽弃。不如顺势而下,徐徐图之。
若嵁起身,长揖一礼,语气诚恳而不失镇定:“在下失言,王爷息怒。然,在下所言商贾之事,皆为实情。要行此策,需与三教九流打交道,若无一名分凭证,只怕……寸步难行。”
周放离怒气未消,但心神显然被当下民生之事牵绊住,冷嗤道:“原是来求官的。你想要何官职?”
若嵁从容应对:“在下不求官。只请王爷赐下一道手令,允在下以王府行走之名,于大同府内查验与粮、盐、布匹等民生相关的商贾账目,遇阻挠者,可凭手令暂行拘押讯问。
周放离背影未动,鼻间逸出一声不置可否的轻哼,示意她继续。
若嵁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间强抑咳嗽的闷痛,继续道:
“其此,烦请王爷拨调两名可靠亲兵,不必高手,只需令行禁止即可。在下目不能视,行事多有不便,需人奔走护卫。”
此言半真半假。她确实需要人手,但更深层的用意,是安周放离的心。将其耳目放在身边,以示自己并无不可告人之秘。同时,也为试探,试探这位主君的气度如何。
周放离的目光凝滞在她裹在大氅里,而更显单薄的身形上,以及她那双被白纱遮得严严实实的眼眸。
眼神幽深,难辨情绪。
若嵁感知到他的注视,覆纱下的眼睑微动,掌心未汗,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矫饰盲者可是漏了甚破绽。她稳住身形,勉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轻描淡写:
“至于代价……在下闲来无事,喜闻旧事。听闻王府别院藏书阁中,有诸多地方志、前朝轶闻手札。若王爷允准,望能赐一自由出入之权,容在下携小童云娘,于调理粮价琐事之余,借阅消遣。”
北城陋室遍地寻不到可明证身份的文牒。故,若嵁曾托付廖怀去县衙调取文簿,亦不见踪影。想来最有可能的去处,便是在这别院之中。
将查探自己真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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