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舞瞪了他一眼，奈何话已说出口，要挽回也来不及，两人你推我我推你，到底你一言我一语倒了个明明白白。
原来这些日子，皇上病情加重，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皇后筹划着要在云梦山修建兴龙寺，九座八层佛塔簇拥着一座十二层主塔，寓意群龙守护，为皇上祈福。
若是国库充盈时兴起此念亦无可厚非，奈何四年前的疫情之殇，大创国力，才些些恢复元气。紧接着前年干旱去年洪涝，百姓苦不堪言。此时再兴劳民伤财之举，实在不宜。
可皇后心意已决，理由堂皇正大，说邵氏皇族英才辈出，奈何都逃不脱命数的魔咒。她身为国母，岂能等闲视之？修建佛塔一举多得，不止可以助皇上及后代逢凶化吉，福禄绵长，亦可弘扬佛法普度众生。
老成谋国的臣子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可是劝谏奏折均被留中不发，或是斥责驳回。无奈之下，他们便另寻门路，托王爷从中劝阻。忧愤交加，邵凌波的头疼也日益加剧，夜里疼得如万蚁啃噬，不欲人发觉，只得借着酒色欢宴来掩盖。
“那个玉兰姑娘，原是因她老子贪图荣华富贵，逼着与心上人退了婚进宫的。王爷答应会找机会送她回去，她很感激。故而每次都找她扮演，面上是独宠，实则是商量好的戏路，一次都没有真正侍寝过。”
鼓舞话音刚落，鸣钟就掌不住哭了出来：“王爷不许我们说，可王妃今日既然问到这儿，就是明儿王爷要砍头，我也认了。王爷真正心悦的人只有一个，就是王妃您。除夕夜送吃的给您，从头到尾都是王爷一个人安排的，太妃压根儿不知情。派人去照顾燕公子，太妃也是后来才知道。王爷的书房里有两幅他给您画的画像，还有很多事情……他不想让您知道，怕您心肠软，往后被他拖累。可是每日看着王爷成了家还这般孤寂寂的，我心里实在难受得很……”
鸣钟声泪俱下，鼓舞也掌不住哭了：“这些都是事实。王爷娶王妃，跟梅驸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只是凑巧碰到一处罢了。他说梅驸马做事总是先考虑他自个儿的感受，怕您嫁给他受委屈。王爷已经暗暗在留心别人，想亲自给您选个放心可靠的夫婿。”
水中意一言不发，许久冷笑一声：“他还真是有情有义呢。”
次日起来用过早膳，水中意缓缓到太妃屋里去。
太妃正在欣赏一副赤金累丝嵌红玛瑙的头面，见她来了忙笑道：“你也太规矩了，每日不错分毫地来请安。这几日暑热消退，清清凉凉的正好睡懒觉，还是这样小心。难道我是那等恶婆婆，动辄揭你的皮不成？”
水中意笑道：“倒不是这话，爹娘去后，我与哥哥这几年像没根的浮萍，乍然得了这么好的亲人，就好比穷困潦倒之人得了珍宝，总想看得紧紧的才安心。”
太妃红了眼，伸手将她揽入怀里：“瞧你这孩子，大清早的招我哭。赏你一巴掌又舍不得，就赏你一套头面吧，看看喜不喜欢？”
水中意腻在太妃怀里，看也不看笑道：“只要您给的，我都喜欢。我怎么总觉得，我不是嫁给了王爷，而是专门来给您当女儿来了？”
太妃爱怜地拢了拢她的鬓发：“男子们整日在外忙碌，内宅的妇人们可不就是互相陪伴么？我真是做梦也没想到，这小子能给我娶回来这么好的儿媳妇，没生女儿的遗憾都弥补了。”
水中意坐起身来，故作严肃道：“您老人家别光顾着美，您大概还不知道呢，两年后王爷就要休了我。到时候您就换女儿了。”
太妃一愣，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显然是事先就知情的。
水中意心头闪过一抹酸楚：“既然都是事先商量好的，那您为什么还要对我这样好？到时候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太妃立即反驳道：“这是什么话？且不说咱们娘两个投缘，就是再合不来，你嫁过来一日，我也必须要待你好一日。再说了，艺多不压身，以你的品貌，将来就是到了别人家里，也自然是做当家主母的，这些本领多掌握一分，别人就不敢看轻你。”
太妃尚在滔滔不绝地说着，水中意已是满心感动，她投入太妃怀里，紧紧地抱着她，鼻子齉齉的：“娘，我不想走，我就想给您做儿媳妇。”
太妃的眼泪掉了下来：“好孩子，是……我们没福。”
“我要说，我是真心跟王爷过日子的，您信不信？”
太妃拿帕子搵着眼泪：“我当然信你，可是……我们怎么能辜负你？你年轻美丽，身体健康，你本来能拥有更好的……”
水中意晃着她的手臂撒娇道：“我不管，我就要给您当儿媳妇，我也会尽力照顾王爷的。您要是真心喜欢我，是不是也应该考虑考虑我的心情？”
太妃止住眼泪，露出纠结、不忍又难分难舍的神情来，半晌还是摇摇头：“孩子，我们有过血淋淋的教训，不愿意再重蹈覆辙。”
“所以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一个人承受苦痛直到命定的结局来临么？”水中意直直地看着她，“我不敢说人定胜天，若是搏击过，努力过，在他痛苦的时候全心全意地陪着他，将来真有那一天……起码可以心无遗憾。鸣钟，你来，将王爷的身体状况告诉太妃。”
鸣钟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纸，上面歪歪斜斜地画着横杠竖杠，旁边标着日子：“横杠记的是每日王爷头疼的次数，竖杠是每日睡觉的时长。”
横杠越来越多，竖杠越来越短，太妃掩面痛哭。
初秋之夜，月凉如水，树上的蝉声不如盛夏时节聒噪，像是诉说往事的老人打起了盹儿，有一声没一声的。蛐蛐儿的鸣叫声又密密匝匝起来。
水中意穿着一身藕花色的蝉翼衫在虫声里坐着，折了一枝秋海棠把玩，只觉得心底一片清凉安宁。
前院书房灯火通明，她方才悄悄去看过了。邵凌波伏案奋笔疾书，而被召唤去“侍寝”的玉兰独坐一旁，手里似乎在做绣活。哼，佳人添香夜读书，好雅的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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